第九十八章亂世情癡(3 / 3)

“這灰狗是聽了笛音才罷戰的!”元葉媚肯定地道。

“表姐不是說這灰狗是野狗嗎?怎會是聽了笛聲才罷戰呢?”元定芳奇問道。

“你認為這笛音真的是絕情所吹嗎?”元葉媚不答反問道。

“一定是!”元定芳肯定地道。

“難道這隻荒野狗王和絕情有關係?”元葉媚皺著眉頭不解地道。

“即使是絕情飼養的也並不奇怪呀,他這人行事神出鬼沒,莫測高深,也許這荒野狗王真是他飼養的也說不定呢!”元定芳倒像是極為了解絕情一般,認真地道。

“那我們去找他!”元葉媚語出驚人地道。

“去找絕情?”元定芳駭然驚問道。

“對,去找絕情!”元葉媚堅決地道。

“小姐,這……”元勝欲言又止。

“你不用管,我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芳妹,你不是很想見他嗎?”元葉媚問道。

“可是,可是……”元定芳也不知該說什麼,臉禁不住紅了起來。

淩通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聽著陳誌攀閑聊,但也聽得津津有味。

陳誌攀乃是老江湖,四處行走的浪子,見聞之廣博自然不是淩通這久居深山、初出茅廬的大孩所能相比,而蕭靈更是深居侯門,對江湖半點不知,雖然跟著蕭隱城北行,卻被下人嗬護著,根本沒有機會體驗江湖的生活。隻有與淩通一起,這才真正地深入了解了一些江湖,但與陳誌攀相比,自是大大不及的。

而陳誌攀覺得淩通豪爽慷慨,更心喜對方一顆赤子之心,不免對兩個孩童大生好感,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一個極為豪爽之人,行事極為獨立,江湖險惡見得太多,在這種險惡的江湖之中能得一顆赤子之心,自然分外珍惜,這才會毫無顧忌地高談闊論。

淩通更不時地插上一兩句,讓陳誌攀講得更為起勁,將一些江湖經驗,毫不保留地告訴淩通。

此刻,這閣樓之中已經差不多都坐滿了人,長樂王府倒是十分盡心地招待,當然,眾人是不會知道將有什麼戲要上演的,但既來之則安之。不過,沒有江湖人不喜歡湊熱鬧的,即使沒有什麼好戲可看,這麼多的江湖人士聚在一起,能找幾個老江湖聊聊也不錯嘛,是以閣樓之中人聲嘈雜,四處都是噪聲。

這些都是附近黑白兩道的人物,當然也有自遠道路過的英雄豪傑,這次長樂王府並未曾發下請柬,是以很多成名人物都未前來。所來之人全都是一些三教九流之人,卻沒有人明白長樂王府這是想幹什麼,因為等了老半天仍未曾有絲毫動靜,也未見王府裏的重要人物上台說話。

正說間,陳誌攀突然頓住話聲,向淩通和蕭靈做了個手勢,道:“等等,我有一點小事,去去就來。”

淩通和蕭靈微微一呆,並不介意地道:“陳大哥有事就去做吧,別管我們。”

陳誌攀也不解釋,立身便向外走去。

淩通和蕭靈相視一笑,品了口熱茶,扭頭向陳誌攀行出的方向望去,卻陡然禁不住一震,眉頭微微一皺,一道陰影在心頭升起。

那是一道極為熟悉的身影,而陳誌攀正和那身影一起拐入了一座假山之後。

野狗群迅速散盡,就像剛才隻是一場夢一般。

元葉媚的心禁不住變得沉重起來,也不知將會發生什麼事情,更不知絕情究竟是不是蔡風?

“你們全都留在這裏,沒有我的吩咐,不能跟過去,否則定以家法伺候!”元葉媚咬了咬牙道。

“小姐,你……”元勝擔心地道。

“你不用多說,我自有分寸!”元葉媚固執己見地道。

元勝和平三諸人禁不住全都呆住了,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不用擔心,絕情絕不會傷害我們的。”元定芳極為自信地道。

笛音悠悠淡去,空中再次變得寂靜起來。

元葉媚策馬而行,在笛音傳出的穀外帶住韁繩,躍下馬來,有些遲疑不定地向穀中靠去。

元定芳的心情也極為緊張,腦中又浮現出絕情深沉而落寞的麵容,以及那永遠也無法讀懂的眼神……

“汪……汪……”那隻大灰狗突然出現在一塊巨石之頂,對著兩人低吼起來,似乎是在向兩人示威。

元定芳和元葉媚一驚,身後的如風也一副護主欲戰之狀,一上一下,“汪汪”對吼著。

“天網,不得無禮!”一聲極為冷峻卻又淡漠的聲音自穀中傳來。

“漠漠寒山,匆匆過客;獨酌清風,笑看世情。佳客遠至,何不現身一敘?”穀中傳出的聲音依然是那般落寞而清逸。

元定芳心頭一顫,元葉媚臉色也刹那間變白,兩人相視望了一眼,同時移步行入山穀。

黑狗如風也緊跟其後,像是個忠實的護衛。

“絕情!”

“蔡風!”

元定芳與元葉媚同時低呼出聲,這背影她們實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那背影微微有些顫動,並未回頭,隻是有些莫名其妙地自語道:“荷上落花湊風雅,一曲品盡夢未醒;褪盡青衣非本意,四時輪回總有期。”旋又淡淡地籲了口氣,接著道:“有緣總會隨緣至,相約有期,未到夢醒時。”

“你究竟是蔡風還是絕情?”元定芳有些遲疑地問道,這幾句模棱兩可的話的確讓人有點摸不著邊際。

那人緩緩扭過頭來,一張清秀、俊逸卻似有著遠山般落寞的臉龐映入兩人的眼簾。

“阿風,真的是你嗎?”元葉媚霎時變得有些軟弱地望著對方,幽幽地問道。

這人正是變成了絕情的蔡風!

“蔡風又如何?絕情又如何?誰是誰?誰又不是誰?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誰?”蔡風淡然而落寞地道。

“你是絕情!”元定芳早已習慣了對方的這種語氣和調子,那種落寞而空寂之感也隻有絕情才具備,這種矛盾的表現也隻有絕情才會擁有。

元葉媚卻是另一種心情,蔡風當初決然而去,便是因為她,至少在她的心中是這樣想的,此刻絕情說出這種話來,她心中認為蔡風依然在生她的氣,神色禁不住泣然。

絕情的目光在元定芳臉上掃過,微微一笑,道:“我們又見麵了。”

元定芳心下一顫,低下頭去不敢正視絕情的目光,再也無法保持當初的那份自若與坦然。

“相約不如隨緣,若不嫌山野清寒,何不坐下細細品味一番這紅塵之外的世界呢?”絕情悠然道。

元定芳知道在絕情生命中有一麵的確是充滿著出世之意,那種靜逸於山林,獨品孤寂的性情正是她心中所向往的。

“你……不記得我了嗎?”元葉媚神情有些淒然地問道,聲音卻有些顫抖。

絕情神色有些異樣地再次盯著元葉媚,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極為清晰,但卻總是無法自記憶的角落中找出她的身影,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知道姑娘乃是邯鄲元府的大小姐元葉媚,在下曾在長孫兄和定芳小姐的口中聽說過。昨日鬥狗之時我也見過小姐,但卻似乎想不起我們有過什麼交往,想必是小姐認錯人了。”

“不會,不會,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兩年了,兩年了,你就這樣狠心,連去邯鄲看我一眼都沒時間嗎?”元葉媚淒然如泣地低訴道,這兩年多來她心中積壓的情感在這一刹那再也無法控製。

絕情一愕,心頭充滿了無限的憐惜,立身而起。

元定芳吃了一驚,絕情竟然是打著赤腳,而他所坐之處正是山間小溪之畔,看那帶氣的水珠,就知他的雙腳剛才是浸在溪水之中的。如此寒冷的天氣,若非水在流動,隻怕早已結冰,便是溪流也都給凍住了,而他卻以赤腳浸入水中,怎不叫元定芳大吃一驚?

元葉媚也一陣驚愕,還未回過神來之時,絕情已經立在她的身邊,數丈的距離便像是根本不存在。

她們兩人都未曾見到絕情如何動作,猶如一陣幽風,一個幽魂,抑或他根本早就立在元葉媚的身邊。

絕情抬起手來,用青衫上的衣袖緩緩拭去元葉媚眼角的淚水,溫柔地安慰道:“世間情為何物?傷人傷己,你又何必牽掛著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呢?”

元定芳一呆,心頭微微一酸,元葉媚卻更是禁不住抽泣起來,撲入絕情的懷中就像是隻受傷的小鳥。

絕情心頭並未泛起半絲漣漪,隻是有著無限的憐惜,扭過頭來向元定芳苦澀地笑了笑。

元定芳心頭微微一暖,也便釋然。元葉媚這兩年來,苦苦地思念著蔡風,而此刻麵前的絕情幾乎與蔡風長得一模一樣,抑或他本身就是蔡風。元葉媚將絕情當成蔡風那是極為正常之事。一個人的感情積壓太久,的確需要發泄一下,而絕情便成了替代品。

元定芳自然想不到,眼前的絕情乃是貨真價實的蔡風。

良久,絕情輕輕地推開元葉媚,拭去她腮邊的淚水,柔聲道:“我並不是蔡風,但我卻能體會到姑娘對蔡風的感情。不管怎樣,如果蔡風知道你如此深愛著他,他一定會原諒你的。”說著輕輕一歎,又道:“我真羨慕蔡風,有這麼多朋友,還有你這般美麗的姑娘愛著他。”

元葉媚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無比,認真地盯著絕情的眸子,似乎想將他看穿似的,但是她失望了。

絕情的眼中隻有一種淡淡的落寞與深邃,就像是那遙不著邊際的天空,深邃得沒有限度。

“我叫絕情,一個沒有過去,也不會有將來的人。”絕情的話語中有些苦澀,在他的心底始終潛藏著那絲不能抹去的善良。

毒人並不能夠完全抹殺他的本性,這就是絕情體內無相神功的妙處,始終在他腦中存在著那麼一份博愛。而在沒有金蠱神魔的命令之時,他的善良已是他思想的主宰。是以,此刻的他對元葉媚充滿了憐惜,但卻沒有半絲褻瀆之意,更似乎隱隱對自己那種不能自控的命運有著一絲歎息和無奈,因此才會有著這麼多的感慨。

“表姐,他的確是絕情而非蔡風。”元定芳補充道。

元葉媚也知道自己太過衝動,禁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後幾步,茫然若失地道:“對不起,是葉媚太過衝動,讓公子見笑了。”

“世間情幾多?世間癡情人幾多?世間遺憾又有幾多?誰笑誰?誰能笑誰?誰又有資格笑誰?活著就是一種恩賜,讓我們好好地珍惜和享受生命,豈不是更好?”絕情目注遠山,像是哲人一般淡漠而輕緩地道。

元葉媚禁不住陷入沉思,細細地品味著絕情的話,竟如當初蔡風的話語一般,每每讓人反省,是那般富有哲理和詩情。這正是蔡風能夠讓人難以忘懷的原因,便像是永遠也沒有人可以猜透他的深度,永遠都無法捉摸出他的智慧究竟有多深。

“珍惜生命何其容易,享受生命卻又是何其艱難,紅塵世俗誰能跳出?你們不是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那誰又能真正的享受生命呢?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又算是什麼?有多少人將我們當做是一個完完全全的人看呢?生命的本身就是無奈。享受生命,哼,享受生命何其艱難!”元定芳忍不住出言感歎地道。

絕情一呆,淡然道:“定芳所說的確很對,生命的無奈並不取決於我們自己,而是在於一切非個人力量所能改變的現實。”說完竟又緩步踱至小溪邊,坐在一塊抹得很幹淨的石頭上,那白皙而精巧的赤腳再一次泡入水中,像是極為享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