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鑄兵大師(1 / 3)

第五章鑄兵大師

一路上,範離憎與廣風行、天師和尚三人為了避人耳目,以免節外生枝,身上皆未帶兵刃,此時天色沒有全亮,灰衣老者一時竟未看出範離憎是身懷不凡武學的人,此時見對方從容化去自己的攻擊,方知是自己低估了對手!

既然如此,他心中更存必殺之心,冷哼一聲,灰衣老者右手在腰間一摸,已有一根黑色的軟鞭在手,此鞭極不尋常,它的鞭身上半截竟一分為四,一鞭之鞭梢,竟有四個之多!

軟鞭因為其柔軟,使它出擊的角度方式靈巧多變,但亦使這種兵器在攻守互易時不甚靈便,其實軟鞭之“守”,多是以攻代之,卻極難比及刀劍槍戟那般封擋。

而鞭身由一化四,豈非更難駕馭?能用這種奇異兵器者,必有其過人之處。

但聞長鞭破空之聲“啪啪”作響,軟鞭如靈蛇,卷向火堆。

火焰紛飛,化作一條驚人的火龍,向範離憎狂噬而去!

範離憎見其來勢凶猛,不敢怠慢,雙足一點,斜斜掠出。

身在空中,灰衣老者已化作一道灰色光影,長驅而入,振腕之際,軟鞭已破空卷出,繃直如劍,徑直刺向範離憎胸前,聲勢甚是駭人。

範離憎心中一凜,單掌在身側的一棵古木重拍一記,身軀借這一拍之力,衝天而起,以避過灰衣老者的淩厲一擊。

他與灰衣老者犯了同樣的錯誤,都低估了對方的武功,灰衣老者此時雖然隻出兩招,高手風範卻已顯露無遺,如利劍般當胸刺至的長鞭給範離憎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灰衣老者身如鷹隼,隨之而起,長鞭一顫,鞭梢倏然分開,分作四路,向範離憎的四肢同時卷去,其力道、方向拿捏之準之奇,讓人歎為觀止。

此人招式之怪,世所罕見,範離憎反應雖已極快,但倉促之下,左腿仍是被軟鞭卷中。

左腿一緊,一股奇大的力道由軟鞭傳至,將範離憎奮力下拉,範離憎的處境頓時極為不利。

他自不會與之強行相抗,而是順著軟鞭牽扯的方向,如撲食之鷹隼,淩空倒射,駢指如劍,“破傲四式”中的“無情冷”全力使出,以一往無回之勢,向灰衣老者咽喉電刺而去。

雖無利劍,但“破傲劍法”的狂霸之氣仍是讓灰衣老者心中一凜,身形暴退的同時,右腕疾振,另外三根鞭梢已從三個不同的角度,向範離憎的三處重穴疾刺而至,因為軟鞭結構獨特,故其攻擊的角度也別具一格,一時間,範離憎不但身受牽,而且猶如受到三麵合圍。

如此戰局,實是範離憎從未遭遇過的,他將心一橫,左腿一曲,借著長鞭的牽引之力,身形暴旋,纏在他左腿上的軟鞭立時整根都纏繞於腿上,而範離憎的身形亦因此迫近了灰衣老者。

但另外三根鞭梢卻已刺中了他的身軀,雖然沒有命中要穴,但一抽一帶之下,範離憎著鞭之處,立時血肉模糊,奇痛無比。

一擊之下,鞭梢倏然變向,竟朝範離憎頸部卷到。

範離憎沉哼一聲,未被製約的右腿突然借著身形倒翻之際,自下而上,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

灰衣老者竟沒能避開,腹部中了重重一腿,不由倒跌出去,範離憎在身形受製的情況下,竟能發出這般驚人的一擊,讓灰衣老者大驚失色,範離憎借機掙脫他的纏縛,倒掠出兩丈開外。

原來,範離憎方才是以腿代劍,使出了“破傲劍法”中的“破蒼穹”,幽求十指皆斷,故向範離憎傳授劍法時,隻能以腿禦劍,久而久之,範離憎的腿法比常人更能與劍法融會貫通,此刻,情急之下,竟以此出奇製勝,化險為夷。

卻聽得白辰大聲道:“老賊,你的兵器可真是舉世無雙,威不可擋!至於你的武功麼?對付我自是勝券在握,但與其他人相比,嘿嘿嘿……隻怕不堪一擊!我若是有你那樣舉世無雙的兵器,想必也能逞一逞英雄好漢……”

灰衣老者冷笑道:“小子,你想讓老夫棄用兵刃麼?雖說老夫不用兵刃照樣能勝這臭小子,但老夫為何要多冒風險?激將之法,對本人來說可是毫無用處……”

“自然是毫無用處了。”白辰打斷話頭道:“你臉上的外門功夫已練得刀槍不入,水火難侵,為了對付武林後輩,以神兵對赤手空拳,那也沒什麼……”白辰常常混跡於酒肆、青樓,冷嘲熱諷之能,實是讓範離憎歎為觀止。

灰衣老者怒極,本已突兀的雙眼更是高高鼓起,長鞭一抖,立時將地上一截枯枝卷飛,破空之聲如裂帛,直取白辰!

範離憎卻神色平靜。

“啪”地一聲響,樹枝應聲斷作兩截,將其攔腰擊斷的是自白辰身後林中射出的一顆石子,這自是天師和尚所為。

灰衣老者一怔之下,怪笑道:“小子有恃無恐,原來幫手不少,今日老夫要大開殺戒了!”

隱於暗處的天師和尚與廣風行這時雙雙走出林中,與範離憎互為犄角,將灰衣老者圍於核心。

原來,範離憎當初初遇白辰時,暗中追蹤過對方,對他性情頗有些了解,此次聽他說因欠下賭債而被沉入水中,就知其所言不實,於是故意離去,卻又悄然折返,果不出他所料,白辰之所以有意支走他們,是擔心灰衣老者對他們有不利之舉,白辰從未見識過天師和尚的武功,有此擔憂亦在情理之中。

天師和尚對灰衣老者怒目而視,道:“你以強淩弱,對他人濫用酷刑,今日被和尚我遇見,豈可置之不理!”

灰衣老者冷笑道:“哪兒來的禿驢,竟敢對老夫行事指手劃腳?”

天師和尚倏然疾踏進一步,竟暴進丈餘,身法刁鑽詭異,雙掌平平推出,浩然氣勁狂湧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向灰衣老者。此時,天色已亮,但見掌風過處,草木紛飛亂舞,聲勢煞是駭人。

灰衣老者長鞭甫起,立時被空前強大的內家真力完全壓製,潰不成招,他的鞭法本以詭異玄奧見長,百變莫測,但內力修為卻有所不濟,與以剛猛掌勢見長的天師和尚相戰,立時相形見絀。

灰衣老者怎甘心受製?沉喝聲中,鞭隨身走,下盤劃出一個半弧,扭身借勁,鞭影暴閃,破空之聲響不絕耳,電閃石火間,靈鞭閃掣無數次。

鞭影過處,勁風如刀,天師和尚的攻勢一時竟無法貼近對方的身形,稍有疏忽,靈鞭立時趁虛而入,如毒蛇吐信,卷向天師和尚。

天師和尚久攻不下,不由怒叱一聲,腳步一錯,突然如同醉漢般反向倒退疾掠,同時配以卓絕不凡的掌法,如穿花亂蝶,令人目眩神迷,與他方才的剛猛攻勢大相徑庭。

灰衣老者頓覺壓力大增。

天師和尚每倒踏一步,所落方位皆匪夷所思,不可以常理論之,看似如跌似倒,卻似風中垂柳,雖隨風而動,飄浮無定,其實另有根基,刹那間,場上隻見天師和尚神出鬼沒的身影,灰衣老者手中軟鞭縱是如瘋似狂,卻隻能鞭擊虛空,無法觸及天師和尚一片衣角。

範離憎亦從未見過天師和尚這等玄奇步伐,不由看得目瞪口呆,目不瞬轉。

灰衣老者驚怒至極,忽覺手中一緊,天師和尚竟以肉掌破入他的重重鞭影之中,準確無比地扣住了其中一根鞭梢。

灰衣老者右臂一振,另外三根鞭梢已在第一時間疾點天師和尚手臂,以迫其鬆手。

天師和尚身形如靈駒過隙,腳下一錯,已閃至另一側,不但避開了對手快捷無倫的一擊,更出手如電,自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再度順勢而作,扣住另外兩根鞭梢,灰衣老者心中一凜,未及變招,天師和尚雙膝倏然微屈,突出怪招,居然自對方腋下穿過,反手一帶,灰衣老者竟被自己手中的軟鞭所纏繞!

隨即天師和尚有了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但見他身形猶如灰衣老者的附體之蛆,貼身閃掠穿插,忽地一聲暴喝,右臂倏然上揚。

不知何時,灰衣老者竟被他自己的長鞭死死束縛,天師和尚手執軟鞭的四根鞭梢,將他高高提起,灰衣老者奮力掙紮,卻哪裏掙脫得了?神情狼狽至極。

範離憎雖知天師和尚的修為應在灰衣老者之上,卻沒有想到他能勝得如此輕鬆、從容,倒是大出意外。

灰衣老者兀自大叫道:“這算什麼武功?有膽量就放了老夫,你我再戰!”

天師和尚出手如電,飛速點了他幾處穴道,連同啞穴也一並點了,隨即手一鬆,“撲通”一聲,那灰衣老者立時墜落於地,想必摔得不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廣風行這時已將白辰身上的鐵鏈悉數解開,他知道白辰口中所謂的“拖欠賭資”之事並非真實時,對白辰的態度大為改觀,為他揉捏了一陣關節經絡,白辰的臉色漸顯紅潤了。

範離憎這時方道:“白兄弟,你怎會落入這人手中?他說不會取你性命,卻為何將你浸入水中?若不是我們來得及時,等到他將你從水中救起,豈不太遲?”

白辰慢慢起身,活動了周身的關節,略顯蹣跚地走至灰衣老者身邊,瞄準他的屁股狠狠踢了兩腳,那灰衣老者臉上立時有了痛苦之色,卻苦於一字也吐不出。

白辰這才對範離憎苦笑道:“這老賊好不可惡,竟想逼我練得在水中能如魚一般活動自如的功夫。”

範離憎以為他是戲謔之言,也不以為然,白辰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思,又重哼一聲道:“此人喪心病狂,在我之前,已有不少人被他折磨而死!”

範離憎這才知道白辰先前所說並非戲言,他驚愕地道:“怎會如此?”

白辰一邊揉著被鐵鏈束縛後形成的紅印,一邊緩緩向範離憎等人講述了他遭遇的所有經過。

原來,白辰在辭別龐紀、牧野棲,橫渡邑江後,竟數度經曆九死一生之際遇——

白辰所乘的那條小船,剛到江心,就遭到了狂風暴雨、驚濤駭浪的襲擊,因為風浪來得太快,白辰諸人雖全力前衝,卻終是沒能在風浪席卷而至之前將船駛到對岸。其時巨浪濤天,一艘小船在衝天巨浪中,猶如風中輕羽,縱然有超然駕船之技,也是毫無用處,三人終於回天乏術,在離江岸尚有十幾丈之距時,小船被一個巨浪卷入了水中!

白辰自從被牧野靜風擊成重傷後,傷勢一直未曾痊愈,身體虛弱,小船在風浪中顛簸起伏時,白辰即感頭暈眼花,極為不適,待船被巨浪卷入水中後,更是雪上加霜,幾乎立即暈昏過去,慌亂之際,他猛地灌了幾口水,神智反而清醒起來,一陣撲騰,竟被他衝出水麵。

白辰自幼長在江南水鄉,水性當然頗為不錯,在這巨浪濤天的江中,他仍是強自鎮定心神,向四周觀望,但見江水洶湧,如萬馬奔騰,無數淡黃色的泡沫不斷生成、破滅……

他的視野無法及遠,亦未見到同船的人,甚至連那艘被打翻的小船也不見了蹤影,他的耳中隻剩下一片驚雷般的轟鳴聲,足以讓任何人的心靈深受震撼。

很快,白辰又被巨浪卷入水中,這一次,未等他浮出水麵,在水下即被不知來自何方的異物重重撞擊後背,劇痛之下,白辰又喝了幾口混濁的江水,洶湧起伏的波濤將他的身軀不斷拋起,複又重重壓入波濤之中,白辰雖奮力掙紮,但他的武功被廢,終是力不從心,不知在風浪中沉浮了多久,終於暈迷過去。

等他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既非在江中,也不是在岸邊,而是躺在一個草廬內一張簡易搭成的床上,草廬中還有一人坐在床邊,此人是個身著灰衣、容貌古怪的老者!

白辰記起自己理智尚存的最後一瞬是在江中,當下便猜知定是眼前這形貌奇異的老者將自己救活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當即謝過了老者的救命大恩。

那老者自稱魚雙淚,乃江邊的漁人,說是無意中救起白辰的。

白辰心懷感激,對他毫無警惕,以至於沒有留意到自己所在的草廬內即無任何漁具,而且又是建在深山之中,與魚雙淚所謂的漁人身分全然不符。

魚雙淚離開片刻,很快折返,他不知從何處端來了一大碗熱湯,香氣四溢,他說白辰身體太過虛弱,此湯大補,讓白辰將之喝下。白辰推讓了一番後,終還是將那碗熱湯喝了,魚雙淚顯得很是滿意。

聽到這兒,天師和尚不由插話道:“那熱湯中多半有毒!”

範離憎也是這麼想的。

不料白辰卻搖頭道:“熱湯並沒有毒,相反,正如這老賊所言,喝了此湯,對人體的確有好處。”

天師和尚大惑不解,茫然道:“怎會如此?”

白辰見天師和尚武功卓絕,其言行舉止卻又純樸憨厚,不由暗自奇怪,他略作思忖,道:“我有一個勢力驚人的仇敵,本應處處警惕,在我暈死江中之際,若是被我的仇家發現,自可輕易取我性命,又何必另費手腳,將我救醒後再設法施毒?我本就沒有懷疑這老賊,喝了熱湯後毫無異狀,就更放心了,沒想到,他的確是在湯中做了手腳……”

這一次,無論是範離憎、天師和尚,還是廣風行,都不覺奇怪,心想白辰言語,怎地前後相悖?

白辰繼續道:“喝了熱湯後,我因過於疲憊,很快又暈暈睡去,恍惚中,聽得耳邊有‘叮當’的鐵器輕擊聲,又有人在搬動著我的身軀,我一驚而醒,睜眼一看,赫然發現自己竟被粗大的鐵鏈牢牢束縛了,動彈不得,而這老賊則站在我的身前,神情十分得意。”

天師和尚奇問道:“難道幾天前他就將你捆縛後沉入水中了?”

白辰竟點了點頭,隨後補充道:“當然,這其中,他數次將我沉入水中,待我暈死過去後,又把我救起。這一次,你們則搶在他之前將我救起了。”

三人目瞪口呆,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半晌,範離憎方愕然道:“此人為何要如此待你?”

白辰的眼中閃過仇恨的光芒,他看了躺在地上的魚雙淚一眼,聲音低沉地道:“據這老賊所言,他是欲找到一種藥方,可以助人在水中呆足夠長的時間,他讓我喝下的熱湯中,就摻有那種藥物。”

範離憎反而更為糊塗了,他大惑不解地道:“他為何要這麼做?而且世間又怎麼可能存在這種藥?”

白辰苦笑一聲,道:“問題在於也許世間真的有此藥,所以這才連累我受盡老賊折騰,不瞞諸位,自服下他摻於湯中不知何名的藥之後,他將我沉入水中,我所能堅持的時間足足比正常情況下長了一倍!”

範離憎等三人麵麵相覷,驚愕莫名。

“魚雙淚對此顯然仍未滿意,我被沉入水中暈死之後,他將我再度救醒,重新調配藥方的劑量,逼我服用,我不肯服從,立即遭到酷刑加身,他的手段倒是層出不窮,有好幾次,他索性將我打暈了,再將藥灌入我口中,被迫服下藥物之後,他便開始察試此藥可助我在水中支撐多久。”頓了一頓,白辰接著道:“此人在藥物上倒頗有手段,我在水中支撐的時間的確越來越長,這一次,若非你們來此,他本欲讓我在水中沉浸半個時辰。”

天師和尚幾乎跳了起來,他氣憤地道:“半個時辰?即使是內家功力深厚如我師父者,也未必能在水中龜息半個時辰,此人著實可惡!”

他越說越氣憤,忍不住衝到魚雙淚身邊,飛出一腳,立時解開了魚雙淚的啞穴,但他出腳時用力甚重,魚雙淚受此一踢,忍不住痛呼失聲。

天師和尚憤然道:“人與魚蝦生性迥異,你為何偏偏逆天而行,要如此折騰他人?實是可恨!”右腳作勢再踢,大概是記起了佛門訓誡,不由凝於空中沒有進一步行動。

魚雙淚倒吸著冷氣道:“你們若不早早將老夫放了,日後悔之晚矣!”

範離憎冷笑道:“此刻你若再狂妄,必定會讓你悔之莫及!”

魚雙淚怒道:“你……”後麵的話終是咽下了。

天師和尚喝道:“你為何要以這般歹毒的手段加害這位小施主?”

魚雙淚閉目沉默了片刻,終於睜開眼道:“你們放開老夫,老夫從此不再為難他便是。”

廣風行哈哈一笑,道:“你何嚐有與我們討價還價的資格?”

白辰亦道:“絕不可如此輕易放過他,在我之前,已不知有多少人為他所害。此人喪心病狂,為了早日獲取滿意的藥物,四處尋找可用來做他試驗藥性的人,不少人在試藥時,因暈死的時間過長而由此喪命,如我這般能為他試過五次藥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

範離憎聽到這兒,不由怒自膽邊生,他冷冷地望著倒於地上的魚雙淚,沉聲道:“老匹夫,你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魚雙淚哼了一聲,未作回答,但這無異於承認了白辰所言,範離憎與廣風行相視一眼,齊齊微微點頭,兩人都已對魚雙淚動了殺機,天師和尚當初“勸惡從善”之舉是因為與師父悟空有“佛珠之約”,如今,悟空已讓他重歸門下,且妙門大師又點破其中玄機,天師和尚本存嫉惡如仇之心,而魚雙淚又卑劣至此,他自是無絲毫勸善之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