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魔劍虛碎(1 / 3)

第十七章魔劍虛碎

水筱笑神色一凜,恭聲道:“是!師父的教誨,讓弟子猶如醍醐灌頂!”

言罷,倏然起身,麵向軒轅奉天,沉聲道:“方才差點為你巧語所騙,今日除非你有飛天遁地之能,否則必將與這丫頭一同葬身於此!”

她將“遁地”二字說得格外重,小草神情微微一變。

軒轅奉天正欲說“我何嚐巧言騙人”,話未出口,水筱笑已如疾風般悍然撲至,他立時對小草說了聲:“姑娘暫且避一避。”與此同時,長刀倏然插於身側火堆之中,刀鋒急旋,一團熊熊火焰立時被刀氣卷起,內力暴吐,一道驚人火龍向水筱笑疾撲過去,聲勢駭人。

以水筱笑的輕身功夫,自是能避過火龍飛噬,但她的身後就是水族族王,她怎能任由火焰直撲族王?不及細想,相思環已貼身疾旋,縱是火龍勢狂,仍是無法傷及其分毫。

火焰四射,以水筱笑為中心,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火圈。

這時,軒轅奉天隻聽得小草低聲道:“軒轅公子,設法後撤!”

軒轅奉天亦知以眼前情形,絕無取勝可能,當下刀身疾插倏挑,立時碎石迸飛,一部分向水筱笑攻去,而更多的則射向正在燃燒的火焰。

水筱笑從容避讓,與此同時,火光亦被滅了大半,軒轅奉天反手一抄,挽住小草的手臂,以驚人之速反向倒掠。

水筱笑略略一怔,方隨之掠起,她的身法之快,已冠絕武林,但此時也許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竟比平時遜色不少。

饒是如此,因為軒轅奉天需助小草一臂之力,所以雙方距離已是越拉越近。

穀中殘垣斷壁林立,軒轅奉天眼見水筱笑越逼越近,立時反掃一腿,“轟”地一聲,一堵石牆立時被震得轟然塌翻,碎石四射!

而他已借著反震之力,疾掠而出。

這邊,一彩衣女子道:“師父,笑師姐似乎……似乎受傷不輕,未必能對付得了他們二人。”頓了頓又道:“若是未曾受傷,以笑師姐的輕功,應能在第一時間將對手攔截。”

水族族王緩聲道:“飛揚,為師明白你的意思,為師完全可以將他們一舉擊殺,隻是我早有計謀,他們還有利用價值,我不想讓他們即刻被殺。”

被稱作“飛揚”的女子名為水飛揚,是水筱笑的師妹。水筱笑一向為其師信寵,水飛揚一直暗懷妒意,今日見水筱笑舉止異常,就想提醒師父,沒料到其師對此早有所料,心中不由很是失望,當下隻得道:“師父深思遠慮,弟子實是愚昧無知。”

說話間,一個人影已自黑暗中飛掠而至,正是水筱笑。

隻見她臉色有些蒼白,甫一站定,就恨聲道:“那丫頭好狡猾,穀中多半藏有地下秘道,竟被他們走脫了!”

水飛揚無聲地冷笑——但水筱笑並未留意到這一點。

隻聽得轎中人淡然道:“你已受傷,師父給一點藥,快服下吧。”

轎簾飄起,一個小瓷瓶自轎中緩緩飛出,極其平穩,猶如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托著它。

水筱笑急忙伸手接住。

轎中人胸有成竹地道:“求死穀四麵環水,他們走不脫的,起轎!”

四名彪形大漢立時抬轎起身!

巢湖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甚為寬大的遊船,若是細加辨認,竟可看出此船是由數艘小船拚接而成,卻拚接得極為嚴密,渾如一體。在這艘奇異的遊船中央,有一頂紅色的帳篷,帳內透出柔和的燈光。

悠揚的絲竹聲自遊船上飄蕩開來,遊船上不時有婀娜的身影出現。

秀湖聞絲竹,月色伴佳人。

但更為旖旎風光的是帳篷之中。

帷篷內隻有一榻、一幾,以及一隻焚著麝香的香爐。

讓帳內添色無數的是兩個人。

一個是跪在床榻前的水筱笑——水筱笑的容貌足以與任何美景相媲美。

誰都會堅信水筱笑的容貌已絕世無雙,沒有人能夠比她更美麗動人,但若是當你見到此刻在床榻上的女人時,方會明白自己所堅信的,並不完全正確。

——她正斜倚在床榻上,半坐半臥,沒有人能述說出她的絕世容貌,因為縱然有一千個人看她,所看到的亦是一個不同的她:或清逸恬淡、或楚楚動人、或香豔豐腴、或嫻雅空靈……

她竟將諸般美的極致集於一身,既有嫵媚風情的成熟,亦有玉潔冰清的清純。

這本是絕不可能集一身的兩種美,但在她身上,卻奇跡般地湊合成一體。

這一切,隻因為她有一雙絕世美眸。

她的眸子,如霧如煙——更如夢!

如一個綺麗的夢,在那個夢中鮮花錦簇,彩蝶紛飛,燕啼鶯語。當你的眼神與她的目光相觸時,你心中所湧起的就是一個讓人極度愉悅的夢,所有的美好記憶在那一瞬間全湧上你的心頭。

你所見到的她,就與你心中最仰慕的美的化身融合了。

她的美,已超越了“形”的境界,而達到了“神”的境界。

這種美是不朽的,歲月無法褻瀆一絲一毫。

這美得讓人窒息的女人正是水族族王,亦是當年名滿天下的武林十大美女高手之首——水姬!

數十年過去了,她的容貌非但沒有因時光的流逝而變得老醜,反而更添無數神韻。

水姬並未正視水筱笑,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右掌掌心。毫無瑕疵的玉掌上,竟有一隻藍白相間的蝴蝶。

如再細看,蝴蝶久久不動,赫然是一隻假蝶!不知此蝶是何物製成,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振翅而飛。

她不開口,水筱笑便一直靜靜地跪著。

“笑兒,依你之見,墨東風的女兒重回穀中,有何目的?”水姬終於開口了,目光卻依舊落在掌上的那隻蝴蝶上。

水筱笑道:“弟子相信她事先並沒料想穀中會有他人,所以最直接的目的,不是為了複仇。”說完看了水姬一眼,見她神情淡然,並無什麼表情,當下又接著道:“求死穀已完全覆滅,所以她也不應是為了救人。如今的求死穀已了無人煙,也許對她而言,倒是一個很好的藏身之地。換而言之,她回到求死穀,極可能是為了躲避我們的追殺。她以為求死穀被滅之後,我們的注意力就不會再落在求死穀中!”

水姬“嗯”了一聲,久久不語,她的纖纖玉指微微彎曲,輕輕地撥弄著蝴蝶的一根前須。

水筱笑心中“咯噔”一聲,轉念之間,已有所悟,忙道:“師父日理萬機,必已看出弟子所不能看出的。”

水姬淡淡一笑,頓時滿室生春。

她的聲音便如一杯無論色澤、香氣、口味皆屬上佳的美酒,足以讓任何人為之陶醉:“迄今為止,我們並未能配出我們想要的藥方,藥使魚雙淚已死,他最後一次呈送藥方與他出事時相距隻有八天,因此可以斷定——如果他所用的最後一個試藥人已有所突破的話,此人所服的藥,與魚雙淚最後一次呈送的藥方應相去無幾。如今,已有足夠的事實證明魚雙淚在最後一名試藥人身上所做的努力已獲得極大的成功!”

水筱笑略顯吃驚。

水姬繼續道:“為師之所以能斷定這一點,是因為水族馴服的海蛟已被人斬殺!”

水筱笑愕然道:“是不是在東海防範墨門秘地的那頭海蛟?”

水姬微微頷首,道:“海蛟乃海中凶獸,凶殘悍猛,乃海中至高無上的霸者,因其稟性,決定了在方圓五百裏海域內,絕不可能出現第二隻海蛟。水族先祖於百餘年前,憑借絕世武學與超凡入聖的水性,與水中海蛟惡鬥一日,終將其製服,並將之馴成先祖海上的坐騎。後來,墨門因門內叛逆冷囂的出現而導致墨門一場前所未有的動蕩,同門相互殘殺,而冷囂更與思天涯在東海無名島作生死決戰,最後雙雙戰亡。與水族世代為敵的儒、玄、皇三門為防墨門再起爭端,遂將墨門的至高武學掩藏至此島左近的一個水下洞穴,我族先人察知此事,暗中潛入洞中,卻未能找到掩藏的武學,於是先人就讓業已馴服的海蛟長年駐守於水下洞穴附近海域,墨門中雖不泛高手,但因水性有限,在水中根本無法與海蛟匹敵,此舉本可謂是一勞永逸,墨門武學就永遠無法麵見天日了!”

頓了頓,她接著道:“沒想到二十天前,海蛟的屍體卻出現在東海沙灘上,由它身上的傷痕可以看出它必是與人一番惡鬥後方被殺的。自從海蛟被先人製服後,除了闖入洞穴中的人外,從不攻擊海上的船隻漁人,所以格殺它的人,隻會是墨門中人,或是與墨門有密切關係的人。按理,以墨門中人今日的武功,以及他們與常人無異的水性,根本不可能戰勝海蛟,那隻有惟一一種可能——此人就是被魚雙淚用來試藥而最後逃脫之人!而且此人在服了魚雙淚的藥之後,已有與水族中人相去無幾的水性!換而言之,魚雙淚的藥已配製成功了,隻是沒有來得及將藥方報與本族王知曉,就已死了!”

說到這兒,水姬意味深長地看了水筱笑一眼。

水筱笑心中一凜,忙惶然自責道:“弟子太過衝動,見他貽誤族中大事,又泄露本族秘密,就……就將他殺了……請師父降罪!”

水姬淡然道:“如今我們手中已有藥方,殺便殺了吧。隻是惟有一味‘不眠草’無法得到。”

水筱笑猶豫了一下,道:“弟子已遵師命,在求死穀中放了一把火……”

水姬道:“為師之所以這麼做,並非不想得到求死穀的‘不眠草’,隻是因為為師知道即使將穀內的草藥悉數燒盡,到了明年,它們自然會重新萌牙生長,‘不眠草’又會再出現在求死穀中。那時,我們一定已將墨東風的女兒擒住,隻要花些心思,還怕她不開口說出求死穀中哪一種草是‘不眠草’?”

說完輕輕歎了一口氣,又道:“沒想到墨東風的女兒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悄然返回求死穀。現在,她被迫退入求死穀地下秘道,穀中已有我們的人嚴密監視,隻要她一有舉動,就會被察覺,無論她是要徹底鏟除‘不眠草’還是欲利用‘不眠草’。同時我們還可利用她將殺了海蛟的人引出來,那人多半已得到了墨門的武學秘笈,若是任他活下去,對水族實在是個心腹大患!隻要此人一除,然後將他手中的墨門武學秘笈奪來,那麼墨門就將永遠一蹶不振!”

水筱笑道:“此人名為白辰,亦即被風宮白流逐出的人。”

水姬皺了皺眉道:“這小子倒頗有奇緣,先入風宮,後又成為我們水族的試藥對象,如今卻成了惟一知曉墨門最高武學下落的人。”

水筱笑有些擔憂地道:“他會不會……將墨門最高武學的秘笈交給墨門北支的人?”

水姬不以為然地道:“這姓白的小子既然甘為墨門南支利用,而墨門南、北兩支又勢如水火,他怎會將其交給北支?”

水筱笑道:“此人與墨東風的女兒似乎關係甚密。”

水姬微微一笑,嗬氣如蘭,醉人的氣息輕輕向掌中的蝴蝶吹了吹,半晌方道:“這正是年輕人的心性,年輕人總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有時甚至是愚不可及的事。如此為師以墨東風的女兒為誘餌的計劃,成功的機會更大了。”

她終於側了側身子,對水筱笑道:“你起來說話吧。”

水筱笑雙膝已跪得又麻又痛,聽得此言,卻仍不敢立即起身,而是道了一聲:“謝師父。”這才站起身來。

水姬看了她一眼,忽詭異地道:“笑兒,你為什麼要有意給墨東風的女兒和那年輕人脫身的機會?”

水筱笑嬌軀一震,幾乎又要重新跪倒,水姬似笑非笑的目光,使她明白了自己的舉止並沒能夠瞞過師父。

的確,她之所以在軒轅奉天與小草抽身而退的時候,搶先追擊,看似賣力,其實卻是讓其他人暫不出擊。而且,她早已在剿滅求死穀一役中,已發現了求死穀內有神秘地下暗道,故意出言暗示,說除非小草有“飛天遁地之能,方可脫身”,最終,軒轅奉天與小草果然退入了地下秘道,水筱笑本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著痕跡,沒想到事實上根本不是如此。

想到師父的嚴厲,水筱笑不寒而栗。

惟有熟悉水姬的人,才會知道她的容貌固然天下無雙,但其冷酷亦是為人所忌憚的。

美麗的女人要麼本身會成為一個悲劇;要麼會為他人製造出一幕幕悲劇。最能使她被傷害的是她的容貌,而用以傷害別人的,亦是她的容貌。

水姬卻很寬容地笑了笑——她此刻的笑容絕對會讓你想到春天的陽光:明媚而溫暖,沒有一絲一毫危險的氣息。

她言語平靜地道:“那小子的確不同凡響,想必每一個年輕女人都會為之動心。”

水筱笑一時竟呆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自問道:“難道我真是因為……因為鍾情於他,才那麼做的?”

她一向堅信自己絕不會對天下任何男人動情,因為她所希望遇見的男子不但武功、心智要天下無雙,而且更需俊朗瀟灑——她太自信了,因此所憧憬的亦是在追求完美無缺。

軒轅奉天的武功雖然很高,但還稱不上天下無雙。

軒轅奉天雖頗有智謀,但終還是中了她的計。

軒轅奉天雖然豪邁英武,但儒雅之氣卻略顯不足……

但,她竟無法否定水姬的話!

水筱笑並非一個從不說謊的女人,恰恰相反,她說謊的次數也許比說真話更多,她心中也明白此刻應該明確地否認師父的話,但不知為何,這次她卻無法做到!

軒轅奉天與小草各據一間地下石室的一端,兩人靜坐著,軒轅奉天所在的這一端靠近入口處,以防不測,洞中一片黑暗。

小草背後傷口的流血雖已用封穴手法止住,但雙腿所受的傷讓她痛苦難當,尤其是右腿,早已腫脹得駭人!不知當初受傷後,她是如何支撐起身體的。

軒轅奉天有心幫她察看一下腿上的傷勢,但每次都因想到小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目光而打消了心中念頭。

最終還是軒轅奉天首先開口:“墨姑娘,這條地下秘道有沒有通向穀外?”

“沒有。”

軒轅奉天道:“秘道入口雖然隱秘,且有重重機括,但隻要他們守在求死穀中,我們終是無法脫身的。”

“你的確沒有必要與我一同隱身此地。”

軒轅奉天一蹦而起,很快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道:“在下雖算不得英雄豪傑,但總算不至於貪生怕死。”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僅僅因為小草一句話,就激動得立時表白自己的立場。

小草沒有再說話。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隻有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軒轅奉天隻覺小草的呼吸越來越顯得急促,不由很是擔心,他終於忍不住又道:“墨姑娘,你的腿傷如何?在……在下略通跌打之術,如果……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可試著為姑娘治一治。”

說完這一番話,他隻覺周身熱汗涔涔。

小草仍是一言不發。

軒轅奉天靜候良久,不見回答,惟有重新坐下,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分不出究竟是什麼滋味。

忽聽得黑暗中響起小草的聲音:“軒轅公子,是我牽累了你。”顯得很是歉疚。

軒轅奉天隻覺心中“騰”地一熱,所有的沮喪、委屈、懊惱立時煙消雲散,他以為自己會說許多話,沒想到事實上他隻是顯得頗為平淡地道:“沒什麼。”

心中卻已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竭盡全力救出她,在自己沒有倒下之前,絕不能讓她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