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蘇共會議中的唇槍舌劍
鄧小平一年中三到莫斯科,二次作為代表團團長,在中蘇會談中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1960年6月布加勒斯特會議後,中共中央認真研究了國際政治形勢的變化,並與蘇共中央多次信件往來,在廣泛聽取了其它兄弟黨的意見後,最後同意先舉行中蘇兩黨會談,為起草委員會做準備,進而由26國黨起草委員會協商起草會議文件,而後在莫斯科召開世界共產黨、工人黨代表大會。中國共產黨決定派出以鄧小平為團長、彭真為副團長的代表團,赴莫斯科參加中蘇會談和26國黨的起草委員會。
這次中共代表團由鄧小平掛帥,是毛澤東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毛澤東預料到這又是一次鬥爭,而且鬥爭會相當激烈。9月13日晚中央政治局常委在毛澤東家中開會討論確定了中蘇兩黨會談的方針。會議認為,蘇方不一定真的要搞團結,很可能是要壓服我們。因此,代表團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參加26國黨的起草委員會,既要堅持原則、針鋒相對,反對赫魯曉夫將蘇共一家的觀點強加於人的錯誤做法,又要有理、有利、有節,從世界大局出發,維護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團結。毛澤東對鄧小平前幾次莫斯科之行的表現十分滿意的,因此,決定由鄧小平領頭。
行前,鄧小平曾對代表團的全體成員說:“這次參加26國黨的起草委員會,我們要從世界大局出發,要維護國際共運的團結,要維護中蘇友誼。但原則問題不能讓步,一定要把主要問題上的實質分歧闡明,表明我們的觀點,要反對赫魯曉夫將蘇共一家的觀點強加於人的錯誤做法。”
在得悉鄧小平將作為中國代表團團長赴莫斯科參加起草委員會後,赫魯曉夫親自在克裏姆林宮裏主持了好幾次會議,與蘇聯的最高領導研究同鄧小平談什麼問題。
會上赫魯曉夫不止一次地站起來說:“我要與鄧小平親自談,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不過我不會怕他的。他是總書記,我還是第一書記嘛……”
9月15日,中共中央代表團分乘兩架飛機離開北京。鄧小平和陸定一等坐一架飛機,彭真和其他同誌坐另一架飛機。鄧小平當天到達莫斯科,彭真一行於次日到達。中共中央代表團抵達莫斯科後,蘇共中央在克裏姆林宮葉卡捷琳娜大廳舉行了高規格的歡迎宴會,在俄羅斯音樂旋律和熱烈的掌聲中,鄧小平和代表團的同誌走進大廳後,與等候在大廳前的赫魯曉夫等蘇共領導人一一握手,鄧小平微笑的臉龐充滿了自信。赫魯曉夫等蘇共中央主席團全體成員依次而立,神情各異。
接待是高規格的,赫魯曉夫可能是沒有忘記毛澤東1957年訪蘇時同他說過的一句話:“希望你們把他(指鄧小平)像我一樣來對待。”
交鋒,從歡迎的國宴上就拉開了序幕。
赫魯曉夫同鄧小平來到主賓席前就坐,記者紛紛圍上前去。鄧小平顯得從容大度,而赫魯曉夫始終顯露出有點捉摸不透的微笑。宴會一開始,赫魯曉夫就開始挑戰,端起酒杯開口指責道:“阿爾巴尼亞對不起蘇聯共產黨。”實際上他是指桑罵槐,借以攻擊中國共產黨。
鄧小平非常清楚赫魯曉夫的真實意圖,便直率而又誠懇地對赫魯曉夫說:“阿爾巴尼亞勞動黨是小黨,能夠堅持獨立自主,你應該更好地尊重人家,不應該施加壓力。”
赫魯曉夫多少有點激動,臉一下子漲紅了,他大聲說道:“這不僅僅是蘇共和阿共之間的分歧問題。他們拿了我們的金子和糧食,可是反過來又罵我們……”
聽到這裏,鄧小平嚴肅地說:“援助是為了實行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義務,而不是為了控製和幹涉。你援助了人家,人家也援助了你。”
這番話,綿裏藏針,令赫魯曉夫一時語塞。因為這話中的弦外之音赫魯曉抱心裏是明明白白的。
兩年前赫魯曉夫第二次來華訪問,曾向毛澤東提出要在中國建一個長波電台和與中國組建一個聯合艦隊,遭到了毛澤東的斷然拒絕。赫魯曉夫打的就是援助的名義,實際上是企圖在軍事上控製中國。而且赫魯曉夫一再講到蘇聯對中國是做出了許多援助的。毛澤東非常禮貌而又不失堅定的表示“那是另一個問題”。
1960年7月16日,蘇聯政府又撕毀了同中國政府簽訂的幾百個合同,並通知中國政府,自1960年7月28日到9月1日撤走全部在華蘇聯專家,並終止派遣按照兩國協議規定應該派遣的數百名專家。他還命令蘇聯專家撤走時,帶走全部圖紙、計劃和資料,並停止供應中國建設急需的重要設備,大量減少成套設備和各種設備中的關鍵部件的供應,使中國250多個大中型企業和事業單位的建設處於停頓、半停頓狀態。
今天赫魯曉夫又重提舊話,總是把蘇聯對兄弟黨的援助作為籌碼,實在令鄧小平反感。
赫魯曉夫已經按捺不住了,他不再繞圈子,話題直接對著鄧小平來了。
“鄧小平同誌,你們中國在斯大林問題上態度前後不一致。”赫魯曉夫說。
鄧小平回答得很幹脆:“我們的態度是一貫的。”
“你們開始擁護我們,後來又反對我們。”“你們每逢‘五一’、‘十一’過節的時候,天安門總要擺斯大林的像,這就好像是一根刺,紮到我們的肉裏麵一樣。”赫魯曉夫接著說。
鄧小平說:“你們為什麼這樣怕斯大林?是不是斯大林的魂把你們迷住了。”“擁護什麼?反對什麼?這個總是要說清喲。反對個人迷信我們過去擁護,現在仍然堅持。在我們黨的八大上,對這個問題已經明確表示了態度,少奇同誌向尤金大使講明了我們的態度。”說著,鄧小平扭頭看了一下坐在不遠處的米高場,“你問問米高揚,他到北京來時我們對他講沒講?”這位蘇聯領導人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與赫魯曉夫對視了一下,忙移開目光,端起杯子到別處敬酒去了。“我們讚成反對個人迷信,斯大林的功績和錯誤不僅關係蘇聯國內,也關係到整個國際共運。錯誤當然要批,功績也一定要肯定,我們反對的是全盤否定,尤其不能采取秘密報告的辦法,惡毒攻擊,這種做法所帶來的後果,你們一直認識不足。”
“因為我們比任何人對個人迷信的體會更深切,受害也最深。”赫魯曉夫抱怨道。
“要批判,但不能全盤否定,尤其不允許以反個人迷信為由影射攻擊其他兄弟黨。”鄧小平直言道。
這時,赫魯曉夫突然冒出一句:“高崗是我們的朋友,你們清除了高崗,就是對我們不友好,但他仍然是我們的朋友。”
“這可是你說的話啊。你這個講法要記錄在案的。”鄧小平的語調既高又非常嚴厲。
赫魯曉夫就是這樣,說話常常是信口開河,不計後果。隨後他又輕率說道:“你們不是喜歡莫洛托夫嗎?你們把他拿去好了,把他給你們。但高崗是我們的朋友。”
“荒唐!簡直是無稽之談。”鄧小平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已經不屑與赫魯曉夫多談下去,說“高崗是我們黨內事情,莫洛托夫是你們黨的事情,你在這個場合把這些拿出來幹什麼?”
在場的蘇共中央主席團的成員們都知道赫魯曉夫又失控了,擔心由於他的言行會給會談帶來極大的被動,紛紛打起圓場,互相敬酒,借此阻止赫魯曉夫說話。赫魯曉夫也順水推舟,借著碰杯,轉移了話題。
中蘇兩黨的會談是從9月17日開始。
蘇方以蘇斯洛夫為首,成員有科茲洛夫、安德羅波夫、波斯別洛夫。
中方以鄧小平為首,成員有彭真、陸定一、康生。
會談是圍繞著中共中央的《答複書》展開的。
1960年6月在布加勒斯特會議上,蘇共中央散發了一個《通知書》,專門針對中國共產黨的觀點進行批判,再次挑起了中蘇兩黨在意識形態領域裏的論戰。
同年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決定派代表團參加中蘇兩黨的會談。同時確定在會談之前對蘇共中央的《通知書》作全麵的、係統的批駁,發出我們的《答複書》。
鄧小平參與主持了《答複書》的起草、討論、修改等工作。
9月10日,鄧小平、彭真約見蘇聯駐中國大使契爾沃年科,將中共中央的《答複書》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