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廳堂,杜景胡麵對著花椒帶進來的一行人,當即愣在原地。
緊步上前,剛想行禮,卻聽到戚荊阻攔的聲音。
“杜老頭兒,終於又見到你了。不枉我們叔侄倆偷偷跑出來一趟。”
杜景胡一怔,聽懂意思,含笑收了大禮,目光緊緊鎖在戚子身上:“轉眼,小公子已經這麼大了。”
“杜大夫。”戚子恭恭敬敬行了個小輩禮。
杜景胡忙回大禮:“小公子勿要多禮。”
“咱們之間的敘舊還是晚些再說罷,杜老頭兒你還是先替馮兄看看疾。”戚荊打斷他們。
“各位先坐罷,花椒,去讓人上茶來。”杜景胡點頭,安排著他們各自坐下,才麵朝那陌生的一家子,麵容平平淡淡道:“不知是誰有疾?”
馮植笑了笑,將何三秀推了出去:“拙荊,拙荊近日老實說著身體不適。”
何三秀毫無準備,瞪他一眼,還是附和道:“對,最近老是有點惡心,身體發熱,有時還覺得身體無力,想著是不是受了風寒。”
杜景胡認真聽著,點了點頭:“杜某替夫人把脈看看。”
何三秀閃爍著神情將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腕,放在木茶幾上的墊包上,心有不安地觀察杜景胡的表情。杜景胡把了一下,麵帶笑意,起身。
“恭喜馮老爺,馮夫人。馮夫人是有喜了,應有一個多月了。”
“啊?”
馮氏夫妻同時發呆,誤打誤撞得了喜訊,讓人措手不及。
阿寶倒是興奮地跳起來:“我要有弟弟了,太好了!我要把他丟在家裏,讓他也體驗體驗被爹娘拋棄的滋味兒!”
“臭小子,瞎說什麼!”馮植一巴掌打在他的腦門兒上,喜出望外的表情難以掩飾,“夫人,你這……你這有喜了怎麼自己也不知道?”
何三秀撓了撓腦袋,皺眉道:“這次反應不大,我也就沒注意。怎麼又懷上了,不行不行,杜大夫有沒有什麼藥,讓我將此胎給墮了。”
“嘿,夫人,你說什麼話呢!”馮植登時氣得眉毛倒豎,“這不說是我們杜家的子嗣,也是一條性命,你怎能說打掉就打掉?”
“懷胎十月,再加上生後的幾個月,又是一年多不能動武動棍。上次懷阿寶我已經遭過罪了,這次不要了!”
何三秀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娘,你不是說懷我七八個月的時候還在練劍,生完我就去抓賊了麼?根本就不影響您,您就把弟弟生下來讓我欺負欺負好不好?”
阿寶爬到何三秀的膝蓋上,撒嬌勸說。
這些事跡入了事外人的耳朵裏就是驚歎,入了馮植的耳朵裏就是氣惱,當時就因為何三秀不聽話,幾次差點小產,生完孩子就要四處抓賊,要不是強製攔著,後麵指不定落下多少病根兒。何三秀感受到馮植的慍怒,連忙捂住了阿寶的嘴巴。
“阿寶,今日你就和你娘啟程回去。讓你奶奶好好照顧你娘。”馮植不由分說地下命令。
阿寶從未如此聽話地迅速答應。
“我等著跟你一同回去。”何三秀板著臉強道。
馮植皺眉:“你等我作甚?你還是早些回去安胎。”
“那孩子在路上掉了不關我的事兒。”何三秀很是理直氣壯。
“你又在無理取鬧了!”馮植急地不由提高了嗓門兒,“在外,我也不與你多做理論。還麻煩杜大夫幫忙開幾副安胎藥。”
“嗯。花椒,你去藥房抓好拿來。”
馮植將早已寫好的藥方遞給花椒。花椒點頭快步跑了出去。一時間,二人沉寂,氛圍也靜下來。
“夫人可莫要任性,生命二字不可不尊。”適才帶人端茶上來的任秋蘭,上前溫婉開導,眉間是盛不住的喜愁,“生兒育女,乃是做母親的一大幸事。秋蘭要是有夫人如此福運,既對得起杜家,此生也無憾了。”
“哪裏是福運,分明是冤孽。”何三秀忍不住抱怨一句,見麵前的年輕婦人無限的哀傷,一時明白過什麼,反覆上她的手,笑了笑道,“適才我隻是開個玩笑。多謝妹妹關心開導。不都說什麼福禍相依,妹妹說是不是?”
“是。”任秋蘭淺然一笑。
“啊,多謝少夫人勸說。”馮植起身恭恭敬敬地朝任秋蘭行了一禮。
任秋蘭忙起身回禮,轉身退下。
杜景胡瞧著那道身影,不禁長歎,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化去心中的鬱鬱。可鬱結如磐石,又豈是一杯茶水就能化解了的?
“對了,不知杜小姐可平安回來了?”
馮植突然相問,杜景胡皺眉抬頭:“已平安歸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