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抬頭,被兩旁的高木枯枝丫擋住了一部分視線,天上空空的,除了月亮什麼都沒有。月亮橢橢的,也像是散發著寒氣,清冷極了。有月光灑滿天空,就夠了。
若木就著月光和燈光,懷裏抱著那個髒兮兮的盆子,將土倒了進去,又將水到了進去。雙手剛剛放進還是水土分離的盆裏,就感到一陣滿足,緩緩攪動,泥土和水在指尖來回穿梭,像是在撫摸她的手指。
戚荊挪了個地方,既可以看著墨黑的遠山,又能看見若木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見她雙手攪著一盆泥水,燈光映著她的臉,偶爾她的臉上有東西反光,一瞬即逝,斷斷續續的。本來被清風吹散的鬱悶又凝結起來,便是長歎也難以吐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月上中天。
一件厚外衫披在了若木身上,若木心驚回頭,見是元棠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立馬燦爛笑道:“你還沒睡啊?”
“還不困。你呢,你在做什麼?”
元棠柔柔一笑,笑得格外溫暖人心,若木有些被她吸引住,一直都覺得她是個很好看很善良的姑娘。見她眉頭皺了皺,立刻反應過來她身子弱的可憐,立刻想將外衫取下給她,又想到自己的雙手髒兮兮的,立馬悻悻笑道:“你自己將衣服拿去披著吧,我不冷,你別傷了身子。”
元棠搖了搖頭,聲音顯得軟軟的,眼上卻染上愁緒:“無礙,吹這一下還死不了。”
若木現在對“死”這個字很是敏感,立馬呸了幾聲,有些急惱:“瞎說什麼死不死的,活的好好的幹嘛成天想著死啊死的。對了,你這身子是打小就弱麼?”
元棠明白自己是戳中了她的傷痛,咬了咬唇不敢再亂說話,積極一笑給她些安慰,點頭道:“對呀,先生說我自出生就被丟在暴雨下的海棠叢中,能撿回一條命就不容易了,但身子泡壞了。自此落下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身子。”
若木側臉看她,驚異道:“你也是被父母丟棄的?”
“嗯,不知道是何原因,可能也是個不祥之物,所以才留不得罷。”
元棠苦笑,特別知道杜家事情的真相後,每每想起,她都覺得甚是難受。太後從未想過放棄杜蘭扇,杜家不惜一切也要守著杜蘭扇,哪怕她真的是個魔鬼。可是自己的,從一開始就被丟棄,遇見了先生,可是先生也不願意她一直留在身邊。
“我怕是也是個不祥之物罷。娘在山中生下我就死了,爹爹也不知道在哪裏。”若木同樣苦笑道,“對了,你的父母可有給你留下什麼憑證?”
元棠皺眉:“哪裏有什麼憑證,他們都不願意要我,還會留什麼東西?”
“我有個東西,正好你也是宮裏的,給你看看認不認識。”若木興奮道,掙著站起來,抱著將將完成的泥塑和一係列盆罐工具,請元棠幫忙拿著燈燭就往回走,“雖然七斤說他會回去幫我找找那個東西的出處,可是沒準兒你一眼就認出了呢?”
“我見識微淺,怕是認不得,姑娘不要失望才是。”
“怎會怎會。”
不小的官宅,偌大的主房傳來一聲尖銳的吵叫,路過的元棠不自覺停了腳步。裏麵的抽噎聲讓她心下一驚,站在門口側耳聽之。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了?”
是先生的惱聲,這還是她第一聽到先生這個好脾氣的慢性子的發火,讓她一時也手足無措起來。是什麼事情竟能將他惹得這麼大的脾氣?源頭好像是因為她那個溫婉賢淑的義母。
“妾身隻是看那銅鏡隻有半麵,夫君珍惜的很,便想讓人修個完整,讓夫君開心一番。”是個軟糯糯的婦人聲音。
“那是禦賜之物,禦賜之物你可懂?怎能隨便亂動?你快些給我取回來,再也別碰,也就罷了!”
“禦賜之物哪裏有一半的?夫君,您還是要遠離太妃才是……”
“啪!”
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婦人的話,打斷了一切聲音,元棠嚇到屏息。雖然她是不喜歡這個義母,可還是硬著頭皮闖了進去。一進去,就被義母臉上紅彤彤迅速腫起的巴掌印嚇到,忙上前站在義母麵前。
“先生,勿要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