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好久沒有跟先生一起過個美好的除夕了。久到她都想不起來當初的除夕是怎麼過的。如今直接分隔兩處。
“元棠,快些帶人準備熱水,皇上醉了。”
蘇荏在殿門口便開始呼喊。元棠不敢耽擱,立刻起身。小麥子和蘇荏正好扶著皇上進來。
“元棠……”
元棠頓了一下,看著陸桑臉頰泛紅,雙目朦朧,看著她柔情淺笑,其實笑得還有些傻氣。真的醉的不輕。
蘇荏見狀,自是習慣了然,朝元棠道:“元棠,我去安排,你和總管一塊兒將皇上扶進去。”
元棠應下,忙接替了蘇荏的位置。
陸桑的目光隨著元棠的移動而移動。當她過來時,立馬擺了擺手,整個人壓到小麥子身上,生怕將元棠壓著。
小麥子卻差點被壓倒,踉蹌著穩住自己的身子,擔心叫道:“唉喲,皇上,皇上,您小心……”
陸桑卻是不理會他,身子跟著他的踉蹌而左右搖晃,繼續跟元棠道:“你穿這麼薄就不要呆在外麵了,小心著了涼。”說罷,還艱難地將身上的鬥篷取下,要替她披上。
元棠也是看著膽戰心驚,雙手扶著他,想幫小麥子一把,見他的大動作將小麥子逼得臉和脖子漲紅,忙道:“皇上,婢子不冷,趕緊進去罷。”
“你又逞強,你是不能著涼的。”陸桑醉醺醺地責怪元棠。
小麥子聽不下去了,隻想趕緊將他送進房裏好休息一會兒:“皇上,咱們趕緊進去罷,不然元棠真著涼了!”
元棠無奈附和。
陸桑登時不再廢話,將小麥子一推,自己就往寢殿裏走,還不忘將元棠拉著一塊兒,嘴裏催促:“快些進去罷。”
小麥子哭笑不得,好容易喘了口氣,又被他魔鬼似的步伐給嚇到,立刻追了上去。
好容易伺候陸桑洗浴完畢,沒了太大的問題,就是給他整理一下衣裳褥子,睡前伺候之類的。蘇荏和小麥子很是自覺地離開寢殿,將最後的事情讓給元棠自己來做。
元棠瞧著蘇荏臨走前端來的醒酒湯,不由一聲長歎。將醒酒湯端到靠在床上的陸桑麵前,用湯匙攪了攪,散了散熱氣,才道:“皇上,醒醒酒睡著也舒坦些。”
陸桑揉了揉難受的腦袋,接過醒酒湯,絲毫沒有猶豫地仰頭飲下。瞧著元棠將空碗收撿,心口又有某種激動想衝出,忽然感慨:“今夜過後,又是新的一年了。”
元棠的手下頓了頓,抬頭朝他笑道:“是啊。”
“你入宮在朕身邊呆了已經三年了……”
元棠肩膀沉了沉,無奈苦笑:“是啊,三年了。”
陸桑的目光越過燭光落在晦暗不明的元棠身上,心中依舊是繾綣萬分。婷婷靜立,銷瘦的身子骨、蒼透的皮膚讓人心疼,眉目含愁多情。從她入宮開始,就徹底成了個多愁善感的弱女子。
依稀還記得她曾開下過的海口。
“太子殿下,我以後定會用功讀書,成為你的謀臣!”
“可是朝中是沒有女官的。”
“那我就隻做你的謀臣,不要官職,可以麼?”
曾說隻做他的謀臣的人,如今是在為誰而謀?
元棠身子一震,五味雜陳不知如何形容。腦海裏閃過先生的一遍遍叮囑,麵對陸桑的放手,她突然有種無法形容的悲傷,瞬間蔓延全身。無力到心痛,靠著柱子想要將心情沉寂。
出生便被父母所棄;在她覺得生活美好的時候,先生也在漸漸遠離她;當她以為昌蓀是永久的依靠的時候,他卻被生生脫離出自己的世界。現今,她唯一的寄居之所也容不下了。
“您這是將我趕出宮麼?”
陸桑被她嗓音的喑啞所震驚,心下一慌,來不及穿鞋地趕到她麵前,猶豫半晌才道:“朕並未趕你,隻是……”
元棠未察覺自己已淚眼閃爍,盯著陸桑淒然道:“我無處可去了。”
陸桑隻覺驚喜與心疼溢滿胸腔,情不自禁將她擁入懷中:“你無處可去,朕這裏永遠有個地方給你留著。”
元棠第一次覺得他的懷抱是如此的溫暖,暖到她想將一直以來的隱忍傾吐:“我……”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桑捧起她的臉,拇指擦掉她眼角的淚水,仿佛能看透她內心的茫然,看穿她是隻迷途的羔羊,安慰道:“你別忘了,你說過,要做朕的謀臣,隻做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