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庸知道她的性命係在宮霍之手,生怕她惹惱了他而一氣之下離去,忙安慰道:“李姑娘,別著急,他可不是壞人。”
“不要,不要,不要見他!”李曼殊一邊叫,一邊閉上眼睛。
顯然,宮霍在救她的時候真的驚嚇了她,使她心懷恐懼。
神女宮主也是無計可施。
秦居庸轉臉,見神女宮主表情複雜,關切之中充滿了愛憐,而且,眼眶裏竟有淚光閃動。
秦居庸心中一動,尋思道:“我還以為殺人如麻的宮主生就一副鐵石心腸,原來她也有柔腸,見李姑娘這般,她也不僅動情落淚,想是觸動了她深埋的慈母之心了……”
他知道宮主與宮霍乃是父女,擔心宮霍一氣而走,也怕宮主撒手不管,可他天生嘴笨,不知如何勸解李曼殊,隻是看了看神女宮主,又看了看宮霍。
這時,神女宮主歎了口氣,說道:“姑娘,要他走可以,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李曼殊閉著眼道:“宮主問吧。”
宮主道:“你想不想秦公子死?”
李曼殊馬上睜眼道:“不想。”然後急道:“秦公子怎樣了?”
宮主歎道:“秦公子受了很重的內傷,如果得不到醫治,他很快就會死去的。”
李曼殊望著秦居庸,忘了自己身處逆境,焦慮道:“秦公子,你受了什麼內傷,怎麼會受傷的?”
秦居庸當然知道宮主說的是他體內異種真氣不斷會損傷自己,他不想李曼殊知道,搖頭道:“我沒事的。”但眉宇間已露出神傷之色。
李曼殊頓時明白,對宮主道:“宮主,是不是隻有他才能治好秦公子的內傷?”
宮主緩緩點頭,說道:“姑娘,你知道秦公子的體內已經有梅山五洞的全部內功,梅山派的內功與秦公子的內功不是同屬一路。
“秦家的無諸內功屬純陽,而梅山派的天荒神功卻屬至陰。
“這兩股真氣在秦公子體內不斷衝突,除非他可以將無諸內功轉化成天荒神功,否則幾個月內就會心脈寸斷而亡……”
李曼殊急切道:“無諸內功能轉化成天荒神功嗎?”
宮主道:“能!隻是這至少需要半年時間。”
李曼殊道:“你不是說幾個月秦公子他……”
宮主道:“所以,秦居庸隻有在一個月之內學會大孚靈鷲功,以此護心,才能逃過劫難。”
李曼殊道:“宮主,那你就教秦公子大孚靈鷲功吧。”
神女宮主還沒說什麼,她已明白自己說錯了話,轉頭對宮霍道:“前輩,求求你,教秦公子大孚靈鷲功,治好他的內傷吧。”
說著,竭力想起身,隻是無法翻身,巴巴地望著宮霍,眼中沒了驚恐。
宮霍冷冷道:“我憑什麼要教他大孚靈鷲功?”
李曼殊一愣,說道:“前輩,秦公子的身世很可憐的,他的父母兄弟都被人害死了,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前輩,你一定要救救他,讓他報了仇或知道仇人是誰……”
宮霍轉動輪椅,哼道:“他不是已經知道殺父仇人了嗎?”
接著又道:“他的殺父仇人不是李照海嗎?”
李曼殊臉色一頓,道:“前輩不要以訛傳訛,李……李照海根本不是秦家的仇人,你……你不救他便也罷了,何苦還要誣陷他人。”
宮霍冷笑道:“我會誣陷他嗎?李照海禽獸不如,他什麼事做不出來!”
李曼殊顫道:“你……你,我敬你是前輩,隻求你教秦公子大孚靈鷲功,你卻……血口噴人!”
秦居庸盡管心裏沒徹底放棄懷疑李照海是凶手,但此時見李曼殊急成這樣,便道:“李姑娘,不要求他了,我自會找到其他辦法治好內傷的。”
李曼殊微微道:“好,那我們就不求他,我也不要他救我,秦公子,你答應我,我若比你先死,你一定不能放棄尋找凶手。
“我知道一定有人嫁禍我爹,你要幫我爹洗脫這個罪名。”
看他們的樣子,竟似一對相知相愛的生死情侶。
神女宮主道:“姑娘,你就這麼相信李照海?”
李曼殊異常堅定地點點頭,微笑道:“宮主,你不知道我爹是怎樣的人,他絕不會做對不起祖先,對不起朋友,和對不起道義之事的。”
她說著,深深地望著宮主。
宮霍忽然吼道:“你胡說,你爹滿口仁義道德,其實卻是個卑鄙小人。”
李曼殊這下反而變得平靜,說道:“前輩,你一定是聽信了江湖傳言,傳言是不可信的,我是他的女兒,我怎麼會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宮霍道:“你是他女兒,當然替他說話!”
李曼殊重新轉頭,注視著宮霍,說道:“前輩,如果你真正了解我爹,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宮霍笑道:“哈哈哈!你說我不了解他?是的,我是不了解他。我一直把他當知己,當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俠義之人。
“沒想到他卻是一個欺負朋友之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李曼殊搖頭道:“如果你真的這樣認為,那麼,你便不配做他的朋友。”
宮霍又一陣大笑,笑聲朗朗,震得各人耳中嗡嗡直響。他忽然笑聲一頓,淒厲道:“李曼殊,你知道我是你爹什麼人嗎?”
“爹,不要!”神女宮主叫道。
宮霍慘然道:“宮兒,你已經忍耐了二十年,既然她不相信,你就把一切都告訴她。”
李曼殊猛然用力,她坐了起來,不知是身體太虛弱,還是剛才用力過猛,坐起來後身子仍搖晃不定,秦居庸將她扶住,說道:“李姑娘,別這樣。”
他擔心這樣宮霍和宮主都不理她,她真會一命嗚呼的。
在他得知自己會死時,他並不絕望,可是要他看著她死,他心裏卻很難過。
李曼殊靠在秦居庸懷裏,對神女宮主道:“宮主,你說,你知道什麼,都說出來。”
神女宮主臉色蒼白,痛苦不堪。
李曼殊忽地笑道:“我知道你什麼也說不出,因為我爹根本就不是江湖傳言中那樣的人,如果你也想中傷和誣陷我爹,就編個謠言來騙我吧。
“不過,我不是三歲小孩,我已經二十歲了,你休想騙得了我。”
她漸漸的收起笑,嘴邊剩下了冷漠,以譏諷的口吻冷冷道:“快說呀,我正洗耳恭聽!”
神女宮主胸脯起伏,嘴唇變得青紫,仿佛沒有勇氣說話。
李曼殊忘了自己的命運還掌握在宮霍和宮主手中,她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嘲笑道:“我看你們才是卑鄙小人,背後傷人,說人家的壞話,我爹說過,背後說人壞話的女人便是壞女人。
“宮主,我原以為你是個充滿慈愛的好女人,沒想到你是個姿色貌美,心裏頭卻裝滿了汙水的壞女人。”
“住口!”宮霍低吼道:“曼殊,你竟然這樣對你娘說話!”
吼聲雖低,卻把眾人都震住。
良久,宮主苦笑道:“爹,既然已經忍耐了二十年,今日又何必說出呢?”
李曼殊癡癡地望著宮主,耳中不斷回響兩個字:“你娘!你娘!你娘……”
秦居庸迷惘道:“你真的是李照海的夫人宮雪花?”
神女宮主緩緩點頭。
梅山五洞饒是見慣了江湖風浪,也被這突變驚得半晌無語,這時才各各驚呼:“天哪……”
李曼殊忽然道:“不!你不是我娘!你是背後重傷我爹的壞女人!”
宮霍雙臂一抖,連人帶椅騰空而起,倏忽間落在床這邊神女宮主的身邊,怒道:“混賬,再這樣跟你娘說話,外公就不客氣了!”
說著,伸掌就要拍過去。
宮主抓住宮霍的手臂,淒然道:“爹,這不能怪殊兒。”
宮霍長歎一聲,頹然放下手臂,恨恨道:“都是李照海這個王八蛋,他一定在女兒們麵前說了你許多壞話,不然……”
宮主幽幽道:“爹,過去的事就由它吧。”
李曼殊神情恍惚,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一直以為母親已經死了,此時乍聽眼前之人就是親娘,頓時懵了。
巨大的震驚和巨大的喜悅同時充填她的心,使她不知道再說什麼,隻是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神女宮主。
秦居庸卻已漸漸清醒,他心裏喜憂參半。
喜的是宮主是李姑娘的母親,宮霍是李姑娘的外公,那他們肯定會救李姑娘,憂的是自己要找李照海報仇,宮霍是絕對不會將大孚靈鷲功傳授給他了。
然而,秦居庸又想:“宮主既是李照海的妻子,可剛才她與宮霍都罵李照海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難道江湖傳言果真是實。
“二十年前李照海侮辱了我娘,他妻子忿恨離家。”
秦居庸隻知道江湖傳說宮雪花離開李家堡,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原來卻是躲在這裏……那麼,二十年前之事,她應當最為清楚。
想到這裏,秦居庸不由心情激動,他終於有機會得知二十年前的真相了。
他又想:“宮雪花與李照海是夫婦,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她雖然忿恨丈夫做出禽獸不如之事,可是麵對外人,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她會將當時的真實情形告訴我嗎?如果她真的編個故事來騙我,我是信還是不信?”
李曼殊從秦居庸懷裏坐起,淒淒道:“你說是我娘,有什麼證據?”
宮霍大聲道:“是你娘便是你娘,不相信去問你那個忘恩負義的爹,你娘曾經救過他的命,又以身相許。
“相濡以沫生活了近八年,到頭來他竟做出那種令人不恥之事。”
李曼殊不聽宮霍說什麼,隻是癡癡道:“你說,你為何會是我娘?”
她現在最想聽到的是能夠讓她相信她就是親娘的證明,原來,在她心底,她一直都企盼和期待有朝一日忽然出現自己的母親,現在,期待終於出現,可她還不能相信。
宮主胸脯起伏得更加厲害,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說道:“曼殊,我問你,你的左腚之處是否有一塊紅胎記,狀如楓葉,對不對?”
李曼殊聞言一震,雙目瞪圓,心念急轉:“是嗬,我屁股上的這塊紅胎記誰也不知道,她怎麼知道的?難道……”
隻聽宮主接道:“你跟姐姐文殊是一對雙胞胎,但出生時卻相隔了十一個時辰,你姐姐的臍下有三顆黑痣,組成一個勻稱的三角形,對不對?”
李曼殊又是一驚,她跟文殊從小在一個浴盆裏洗澡,知道姐姐的臍下腹部有三顆黑痣,如果剛才是她湊巧猜對了自己腚上的紅胎記,她怎麼連姐姐身上的黑痣也知道?
要知道,這可是各人的秘密,外人是絕對不可能得知的。
李曼殊雙目迷離,喉頭發癢,胸中似有酸楚之水翻湧。
宮主還在繼續說:“你大姐李燕兒從小最調皮,五歲的時候從石階上摔下,滾出十米多遠,結果磕掉了半顆門牙,不知這半顆門牙是否長上。
“你二姐李蒲牒脾氣很壞,動不動就扯你爹的胡子,有一回偷偷拔出你爹的劍,刺傷你爹的手臂。
“至今,你爹的手臂上還留下一個疤痕,不知蒲牒現在的脾氣怎樣了?
“還有你三姐李溫舒,她最是聽話也最是可愛,隻是她從小多病,體質很弱,經常嚇得我們半夜驚醒。
“唉,想來溫舒長大成人之後,該不會生病了吧……”
李曼殊聽宮主說的句句是實,有關她三個姐姐小時候的種種,爹曾多次對她講過,跟宮主說的一模一樣,她此時再不懷疑,眼中淚水奪眶而出,叫了聲:“娘!”猛地撲到宮主懷裏。
宮雪花也已經是淚流滿麵,她拍著李曼殊的肩頭,哽咽道:“曼殊,娘好想你們,幾乎天天夜裏都想。”
李曼殊喜極而泣,語不成聲,嚶嚶直哭。
母女重逢,其情使在場的每個人都為之動容。
秦居庸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時酸楚不已。
好久,李曼殊抬頭,說道:“娘,你為什麼躲在這裏?爹找你找得好苦,我們一起回家吧。”
宮雪花茫然搖頭。
李曼殊又道:“娘,剛才你為什麼要說爹的壞話,還有……”
她轉眼望了望宮霍,怯怯道:“還有外公,你們怎麼都在背後講爹的不是,冤枉爹?”
宮霍冷冷道:“我怎麼會冤枉你爹,要不是看在你們五個外甥女的分上,我早殺了你爹。”
李曼殊見外公絕不像開玩笑,頓時心中冰涼,對宮雪花道:“娘,你說,李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宮雪花歎道:“你真的想知道?”李曼殊堅定地點頭。
宮雪花猶豫了一會,道:“曼殊,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知道真相以後不準恨你爹。”
宮霍道:“宮兒,你口口聲聲要殺了李照海這個負心漢,又整日說不恨他,真是莫名其妙。”
李曼殊又點點頭。
宮雪花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秦居庸,說道:“秦公子,你此前答應過我的話還算不算數?”
秦居庸想了一會,也點點頭,道:“當然算數。”
宮雪花沉思片刻,注視李曼殊,緩緩道:“那是二十年前,我生下你們姐妹才五個月,記得那是一個風高星稀之夜,李家來了兩個客人。
“這是李家最好的朋友秦九刀夫婦,來了朋友,我們自是十分高興,拿酒菜招待他們。
“飯後,我跟秦夫人吳清蓮到我房中小坐,秦夫人見了繈褓中的這對孿生姐妹,大加誇獎了一番,還提起比你們早生十個月的兒子,當然,秦夫人當時說的是秦居庸。
“當夜無事,秦九刀夫婦就留在李家歇宿,你爹和秦九刀似在密室裏商量了好長時間,他回房時,我發現他的眼神有些不安……”
李曼殊道:“爹跟秦伯伯在密室幹什麼?”
宮雪花歎道:“我問你爹,可他始終不說,因我一直十分信任你爹,便沒往心裏去,沒想到第二天,你爹卻做了一件傷天害理之事,秦李兩家從此反目成仇……”
李曼殊當然聽說有關李照海當年的江湖傳言,她隱隱預感到有些不對,驚道:“娘,難道爹當年真的……”
宮雪花點頭道:“是的,你爹真的做了禽獸不如之事,他在秦夫人的碗中下了春藥,令她大失本性。
“秦夫人難以忍耐,後來竟脫光衣服,全身赤裸,跪地向你爹求解藥……”
秦居庸聽到此處,血衝頭頂,直如自己受到了莫大羞辱一般,牙齒咬得格格直響,“砰”的一拳擊在石柱上,喝道:“卑鄙無恥的李照海,不殺你勢不為人!”
在李曼殊心中,父親一直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宮雪花的話幾令她坐立不穩,昏暈了過去,喃喃道:“不可能的,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宮雪花淒然道:“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
頓了一下,接道:“由於第二天我要等你們醒來之後喂奶,因此為秦九刀夫婦送行之宴我去得稍遲。
“我剛要推門,聽到你爹對秦九刀說‘秦九刀,你不把此行的目的告訴我,休想得到我的解藥’。
“你爹的口氣異常冷酷,所以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有事要發生,於是便從門縫往裏窺視,隻見秦夫人赤身裸體,神情瘋狂,又見秦九刀麵色蒼白,怒不可遏。
“秦九刀一定是被點了穴道,不然他不會麵對自己的妻子如此受辱而坐立不動。
“我本想踹門而入,痛斥你爹,然而,也許這一幕令我太傷心,我竟然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我隻聽得屋裏傳來秦九刀的話。
“‘我們到岐山是為了尋找秦家的傳世武功磐若九曲真經’,隨後聽到李照海一陣大笑……後來我暈倒了,醒來時已在床上。”
寂靜,空氣仿佛凝固一般。
江湖中這樣的傳言早已生成,可是從李照海的妻子宮雪花的嘴裏說出來,自有一種無法置疑的力量,秦居庸的喉頭似被什麼東西堵住,想大喊大叫,卻發不出聲音。
隻聽宮雪花靜靜接道:“我仿佛如夢初醒,現在才看清你爹的真麵目,我什麼也沒說,第三天,那還是一個風高星稀的夜晚,我永遠離開了李家堡。”
李曼殊茫然道:“娘,你就忍心拋下我們不管?”
宮雪花道:“母子連心,沒有一個母親願意拋棄自己的孩子,可是,你教我如何跟那樣禽獸不如的人生活在一起……”
李曼殊默默道:“想不到爹,他,他……”
她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如此說來,秦家的慘案,莫非真的跟爹有關?”
宮霍道:“像他這種無恥小人,什麼事情做不出!”
秦居庸忽地暴出大笑,笑聲由開懷而變得淒厲,不由淒厲變得沙啞,嘶聲道:“今天我終於知道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大笑一陣,繼而道:“爹、娘、四位兄長,我拚了這條命,也要替你們報仇,請你們放心吧……”
眾人無不替他淒涼。
宮霍道:“秦公子,如今你已知道殺父仇人是誰,死也該瞑目了吧。”
秦居庸不知宮霍此話何意,心中一凜,怔住。
胡則叫道:“老怪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秦兄弟不僅要殺了仇人李照海,還要替梅山的六洞主報仇,他怎麼能死!”
宮霍冷笑道:“以秦公子此時的內力,若能完全發揮,天下當沒有人可敵,不過,李照海這個小人,他辜負了我女兒,他的人頭一定要由我女兒去取。
“所以,凡是要殺李照海的人,都得死。”
胡則急道:“老怪物,你這是什麼理論,俗話說,卑鄙小人,人人得而誅之,難道非得你女兒才能殺他!”
宮霍哼道:“我女兒對他一往情深,愛之愈深,恨之愈深,隻有親手殺了他,才能解我女兒心頭之恨!”
諸葛青山道:“可是李照海殺了秦兄弟全家,他如何才能解去心頭之恨?”
宮霍道:“這個我不管,我絕不能讓他有機會在我女兒之前去殺李照海。”
宮霍說著,目光中竟然閃動殺氣。
秦居庸自知非他敵手,但他實不願就此死去。
以前他不知凶手是誰,如今明白了仇人,未見仇人末日,他如何甘心去死,於是他緩緩起身,迎著宮霍道:“剛才我已敗在你手,但我還想再領教前輩大孚靈鷲功的高招。”
說罷,凝神不動,靜待宮霍出手。
宮霍鷹一般雙目閃爍,枯瘦的雙掌握住輪椅的扶手,他注視秦居庸良久,忽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秦居庸道。
宮霍眯著雙眼,說道:“小子,你知道不是我的對手,為何還要送死!”
秦居庸昂首道:“力戰而死,死而無憾!”
“哈哈哈!”宮霍笑道:“好小子,看來你的脾氣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我一定會讓你死得痛快。”
他並沒出招,忽然目光一斜,道:“小子,可是你大仇未報,就這樣死了,難道也是無憾?”
被他這一問,秦居庸無言以答。
宮霍適才性情乖戾,此時忽然童心大起,笑道:“小子,我知道你不想死,既然不想死,為何還要死?”
秦居庸朗聲道:“前輩不要得意,若不是體內異種真氣抑製了我的功力,我根本就不怕你!”
宮霍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既然明知不是我對手,為何不想想別的辦法?”
秦居庸冷笑道:“剛才宮主已經說過,除非我有大孚靈鷲功護心,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宮霍道:“天下隻有我練成真正的大孚靈鷲功,你何不求我教你?”
秦居庸道:“我秦居庸向不求人!”
“好,有骨氣!寧死也不委屈自己!”宮霍笑道:“可是為了報仇,你難道不可以委屈一次?”
秦居庸想了想道:“我的仇人是李照海,而你絕不會讓別人殺了李照海,就算我求你,你會答應嗎?”
宮霍幹脆道:“當然不會。”
接著又道:“可是還有一個辦法,你為何不試?”
秦居庸反而一怔,道:“什麼辦法?”
宮霍道:“以你的修為,製住李曼殊當是輕而易舉,她是我外甥女,你以此要挾,說不定我會將大孚靈鷲功的內功心法乖乖的交給你。”
秦居庸心中一動,想道:“這果是個好辦法。”接著又想:不行,李姑娘曾救過我性命,我這樣做,豈非是忘恩負義?”
於是冷冷道:“前輩也是一代大俠,如此卑鄙無恥,不仁不義的辦法虧你想得出來,你想得出,我卻做不出!”
“哈哈哈!”秦居庸的回答好像令宮霍很開心,他笑道:“小子,有你的!若不是你要找李照海報仇,我真會教你大孚靈鷲功,讓你陰陽真氣歸一,然後我們大戰五百回合!”
他頓住笑,道:“我已經二十年沒有跟對手痛痛快快大幹一場了,唉——”這聲歎息,仿佛充滿了寂寞。
胡則叫道:“老怪物,那你就教秦兄弟大孚靈鷲功,讓他陰陽歸一,他一定會讓你一敗塗地,而且敗得心服口服!”
宮霍的臉神竟現出一副神往的樣子,說道:“老夫今年七十二歲,自二十五歲行走江湖,打敗過無數高手,然而,令我最難忘懷也最覺痛快的當是三十年前敗在少林方丈手下的那一仗。
“方丈的妙技神功讓我輸得心服口服,自那以後,我總想在方丈手下再敗一次,可惜五年後方丈圓寂,我的願望沒能實現。”
馬南安插話道:“你是說你想再敗一次也不能夠?”
宮霍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求敗跟求勝一樣難。”
他望著秦居庸,道:“秦公子,這個道理你也許現在不懂,不過,你很快就會明白,要我敗在你手上,就像要你勝我一樣,是不可能的。”
他緩緩轉動輪椅,逼近秦居庸,黯然道:“秦公子,還是你先出招吧。”
秦居庸此時“極泉穴”和“少衝穴”又刺痛起來,但他還是緩緩舉掌,他已下了決心,力戰而死。
忽然,胡則叫道:“老怪物,要跟秦居庸打,先過我這一關!”
他的穴道全部自解,馬上衝過來,雙掌提至胸前,朝宮霍推去。
秦居庸知道胡則已是功力盡失,如何能跟宮霍打,喊了一聲:“胡兄弟!”斜跨一步,伸臂將他攔住。
胡則其時穴道剛解,雙腿不太靈便,本來腳底還有些踉蹌,被秦居庸臂力一擋,一跤摔在地上。
胡則摔在地上,並不起來,而是雙拳連擊石板,口中叫道:“老怪物,你這個卑鄙小人,你趁人之危,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他雖失了功力,但用足力氣錘地,擂得地上“咚咚”直響,仿佛地板便是老怪物宮霍,一邊擂,兀自在叫:“我打,我用梅山神功打!我用無諸刀法打!打你個老怪物一敗塗地!把你個老怪物的大孚靈鷲功打得千瘡百孔,煙消雲散!
“我打……打你個龜頭大孚靈鷲功,打你個大孚靈鷲功的祖宗八十代,為何要創出這等不三不四,天下無敵的鬼功夫來難為秦兄弟……”
他大叫大喊,似是瘋了。
誰都明白,他這樣做,隻是為了拖延一下秦居庸與宮霍的決鬥,秦居庸知他為自己好,但是,既然報仇無望,與宮霍一戰而死也是生平快事,伸手將胡則扶起來,說道:“胡兄弟,今日我就用梅山派的天荒神功與他的大孚靈鷲功決一死戰!”
眼見決戰在所難免,胡則厲聲道:“老怪物,秦兄弟決意與你一戰,不過你先說出你從何處得到失傳已久的大孚靈鷲功!”
胡則此言一出,宮霍麵色頓時一寒,手指一動,一股無形指氣又點了胡則的啞穴。
秦居庸猛然想起白扶疏臨死前說過的話,心道:“白扶疏曾說他們的主人千方百計想得到大孚靈鷲功的武功秘笈,是因為他們的主人原本應該擁有它,是宮霍厚顏無恥,將秘笈據為己有……”
想到這裏,凜道:“如此說來,宮霍與白扶疏的主人或許本是同黨。
“而李葉也說過,他們殺我四哥是主人的旨意,宮霍、主人、奪命魔簫、李照海,還有聖姑。
“他們之間肯定有莫大關係,如此重要的環節,我差點給忘了。”
猶如風撥迷霧,秦居庸精神陡然一震,轉身喝道:“宮霍,原來你才是奪命魔簫!”
這聲斷喝把所有人都驚呆,連宮霍也變了臉色。就在這一呆之際,秦居庸左掌在前,右掌在後,錯掌變幻,使出天荒神功威力最大的“天荒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