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宮主冷汗自額頭滴落,顫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林三翁道:“七月初五。”
神女宮主無奈搖頭,強忍痛楚,口中道:“又不是月圓之夜,怎麼會……”
秦居庸見此情形,不知發生了什麼,頓時手足無措。
林三翁卻一點也不驚慌,說道:“小姐,你是不是每隔兩個月的月圓之夜,就要忍受這樣一次痛苦?”
神女宮主一臉驚愕,抬起頭道:“林……林伯伯,你怎麼……知道……”
林三翁道:“這就是你偷練大孚靈鷲功之故。”
秦居庸聞言吃了一驚,想道:“不是說大孚靈鷲功可以護衛心髒,神功無敵,怎麼會練了大孚靈鷲功而要忍受這種痛苦?”
正想著,果聽神女宮主顫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林三翁道:“小姐,聽我吩咐,點住自己的章門穴、京門穴、雲門穴、殷門及袖門五穴。”
神女宮主痛苦不堪,依然點了這五處穴道。
林三翁又道:“氣歸丹田,十指指尖相對,順三倒九,陰陽互混。”
神女宮主又依言而行。
林三翁前移兩步,雙掌貼在神女宮主後背,一邊助她運功,一邊說道:“凝氣陶道穴,緩衝大椎,貫流風府。”
頃刻,隻見林三翁掌中冒出嫋嫋白霧。良久,林三翁鬆手,說道:“小姐,好點了沒有?”
“多謝林伯,好多了。”再看神女宮主,她的臉色果然好看得多,眉宇間稍增紅潤,她緩緩分開雙掌,驚疑道:“林伯,此法甚解痛苦,是否秘笈上另有記載?”
林三翁道:“這是穀主苦思數年才參透的化解大孚靈鷲功的法門。”
神女宮主驚道:“林伯,你說什麼?剛才是化解大孚靈鷲功之法?”
林三翁點頭道:“小姐因練了大孚靈鷲功才有會有這種痛苦,為何不將它化解?”
神女宮主忽然道:“不!”
林三翁緩緩道:“小姐,我知道你想練成絕世神功殺了那個負心漢,可是……”
神女宮主柳眉倒豎,淒道:“可是什麼?”
林三翁道:“小姐練的根本不是大孚靈鷲功。”
神女宮主聞言,如遭雷擊,笑聲道:“爹怎麼會騙我!”
林三翁無語。
神女宮主退了兩步,道:“林伯,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三翁道:“走吧,穀主會把一切告訴你的。”
神女宮主叫道:“不,我不去見他!”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聲驚呼,這聲驚呼充滿了痛楚和恐懼。
秦居庸的心如被針刺了一下,他聽出這是李曼殊的呼聲,飄身急掠!
秦居庸第一個來到鐵盒一樣的矮房前,李曼殊就在裏麵,呼聲就來自裏麵。
房子的木門緊閉,此刻屋裏寂靜。
梅山五洞也在屋裏,他們怎樣了?
秦居庸心情緊張,一時不敢伸手推門。
木門終於打開。
打開木門的,不是秦居庸,也不是隨後趕到的神女宮主和林三翁。
開門的是個老頭。
他的背有點駝。臉色蒼白。
鷹鉤鼻。
目光也如鷹爪般犀利而陰冷。
他的目光似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威懾力,令秦居庸不敢與他對視,卻又不能移開。
神女宮主驚喜道:“爹!”
林三翁垂首道:“穀主。”
秦居庸終於移動目光,從老人的髯邊穿過,屋裏那道紗簾不見,可是李曼殊剛才躺身的床也不見了,原來擺床的位置如今出現一個大窟窿,仿佛床已經陷進了地底!
秦居庸大驚,便要從老人身邊閃身擠進。可是,他的腳剛剛邁進,就覺一股柔韌之力迎擊而來!
他牽掛李曼殊,情急之下,想也不想,舉掌拍出。這一掌雖是不經意拍出,威勢卻大得驚人。
然而,那股柔韌的掌力奇異非常,它居然能夠躲開秦居庸威勢極大的一擊,生生撞在秦居庸的胸脯之上。
秦居庸隻覺得胸口一悶,瞬時之間,仿佛血液凝固了一般。
他大驚,想再出掌,手臂卻不聽使喚了。
那力道在他胸脯上一停一推,秦居庸無法把持,退了一步,那隻已經邁進去的腳退了出來。
這時,氣血翻湧,臉龐漲紅。
隻聽老人沉聲道:“三翁,他是誰?”
林三翁道:“穀主,他就是秦九刀的兒子秦居庸。”
老人犀利的目光停在秦居庸身上,問道:“你的武功是誰教給你的?”
秦居庸隻怕別人看輕秦家的武功,昂首答道:“當然是我爹教我的。”
老人搖頭道:“你不用騙我,你的內功路數根本不是秦家堡的至陽內功,況且,秦九刀不可能教你如此精深的內功。”
秦居庸暗暗心驚:“此人好像還沒有跟自己對過掌,卻已發現我的掌力不是秦家堡的內功。”
隻聽老人接道:“你的掌力不僅渾厚無比,而且綿延不絕,還有許多沒有發揮出來……”
老人忽然精光一閃,厲聲道:“小子,難道你以為老夫不是你的對手,因而故意留了一手,是不是!”
秦居庸聽神女宮主說過,由於他體內有兩道異種真氣,相互衝突,相互牽扯和抵耗,隻能發揮六成功力之故,但他並不言明,見老人變臉,生怕他突然出掌,不由往旁邊側讓了一步。
老人哈哈笑道:“小子,你不要以為我老了不經打,來,我們再試一掌!”
說畢,左掌提至胸前,平平推出。
秦居庸立時覺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洶湧而來,他待要退開,陡覺身後也有掌力推至,仿佛身後有人同時朝他襲擊。
秦居庸大驚,暗罵一聲:“不要臉!”右掌在前,左掌向後,正要發力相抗,左右又有兩道掌力逼迫而來。
秦居庸隻能顧得前後,難顧左右,不由大驚,目光左右一瞥,並非有人偷襲。
他心中更驚,歎道:“他的掌力如此之怪,明明是從正麵擊來,怎的前後左右都有掌力攻擊?而且都是這般淩厲!”
他不知如何迎擊,便垂手而立,一動不動,感覺如在驚濤駭浪的包圍之中,每一寸都布滿凶險。
然而,他又像在風暴的中心,周圍海風呼嘯,狂濤驚天,他卻安然不動,毫發不損。
秦居庸與林三翁和神女宮主相距極近,老人的掌力在攻擊他的時候,卻不影響和傷害近在咫尺的旁人,這種神奇武功,令他驚訝不已。
秦居庸凝神提氣,不敢出招,瞪視著老人,這才發現他一直坐在輪椅上,顯然他的雙腿已經殘廢。
這一發現更令秦居庸意外,一個殘廢的老人,竟然是他見所未見的高手。
老人是誰?
他使的是什麼武功?
秦居庸自得了梅山五洞的全部內力之後,第一次被逼得不敢出手。
剛才與林三翁和李葉決鬥之後樹立起來的自信又開始一點點崩潰,秦居庸的眼神變得黯淡,內心想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盡管我已學會梅山派的天荒神功,可是有人卻能逼得我無法出手,唉,我原想……”
還未想完,周身的掌力已經撤去,聽得穀主歎道:“小子,看來你的內力真比我深厚得多。”
秦居庸愕然一醒,定睛再看,穀主的目光不再鷹般陰厲,而變得有些混沌,接道:“小子,你剛才為何不出招?既然我的大孚靈鷲功無法穿透你的護體神功,那麼,你傾力一掌,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你說,你學的究竟是什麼武功?”
秦居庸茫然不解他說的意思,還未開口,一人接道:“秦兄弟學的是天下無敵的天荒神功。”
說話的無疑是梅山五洞當中的楊洞主。
秦居庸大喜,叫道:“楊洞主,你們都沒事吧?”
他看不見他們,聽到楊黑笑道:“秦兄弟,我們沒事,隻是還有幾個穴道沒有解開,暫時不能動彈,秦兄弟,這老怪物殺了李姑娘,你可不能饒他,用梅山派的武功教訓他!”
秦居庸素知楊黑口沒遮攔,說出的話不可全信,但是聽說李曼殊被殺,心中一凜,手指穀主,怒道:“這是真的?”
穀主沒回答,神女宮主飄身,擋在秦居庸前麵,顫聲道:“爹,為什麼要殺了李姑娘?”
秦居庸情急,左腳斜跨,朝穀主拍了一掌,然後向屋裏掠去。
這回,他並沒有遇到柔韌掌力的阻擊,而是順利飄到了屋裏,四下一望,見那張床已經移到了牆角,李姑娘仍舊仰躺在床上,神色安然。
秦居庸奔過去,見她無痛苦之狀,叫了聲:“李姑娘!”沒有反應,手指湊到她的鼻子下,隻覺呼吸全無,一搭李曼殊脈搏,心脈已然不動。
秦居庸淒然道:“李姑娘,是我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神女宮主也想飄身進屋,卻被穀主柔韌掌力攔住,她叫道:“爹,讓我去看看她!”
穀主靜靜道:“人已經死了,有什麼好看的。”
神女宮主失色道:“爹,你怎麼能殺了她!”
穀主道:“我為什麼不能殺她?”
神女宮主語音中已有了哭腔,說道:“爹,你知道她是誰嗎?”
穀主冷冷道:“我宮霍殺人,向來不問死者是誰!”
原來這老者叫宮霍。
秦居庸忽然怒叫一聲:“宮霍,我跟你拚了!”身子騰空,雙掌一指,使出天荒神功。
天荒神功雖屬陰柔一路,使出來無聲無息,可是掌力卻是威猛無比,這也是天荒神功邪奇的一麵。
秦居庸心中充滿了怨恨和悲怒,出手自是十分果決。
但見宮霍雙手在輪椅上一按,身軀彈起,旋身,右手連勾,左掌連晃,不知使的什麼功夫,居然將秦居庸擊出的天荒神功化解於無形!
秦居庸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催動內力。可是,在宮霍勾掌變幻的邪門功夫下,他的內力如同泥牛入海,很快無影無蹤,未能擊到對手。
宮霍和秦居庸倆人幾乎同時落地,秦居庸見掌法難以奏效,變掌為刀,使了一招“金鳳點頭”,不擊對手身軀,卻朝宮霍的輪椅劈去。
秦居庸對宮霍層出不窮的怪招甚是忌憚,因此靈機一動,找輪椅下手。
不料他的掌刀還未落下,宮霍食指彎曲,從指尖射出一股無形劍氣。
秦居庸不敢直攖其鋒,雙肩一沉,“金鳳點頭”已變成“無諸九刀”,掌風呼呼,與剛才毫無聲息的天荒神功大不相同。
宮霍輕喝一聲,突然連人帶椅拔地而起,避過這一招,同時兩掌相錯與胸,驀地分開,秦居庸尚未變招,隻覺肋下和後腰、前腹數處麻痛,接著身形定位,顯是被宮霍點了穴道。
按理,以秦居庸本身功力,別人要點他穴道,就算他毫無防備,他的穴道也會自行封閉,哪能如此輕易得手。
那邊楊黑見秦居庸穴道被點,連說:“可惜,可惜!”
宮霍落地,斜視著楊黑,冷聲道:“可惜什麼?”
楊黑道:“可惜秦兄弟大意,被你點了穴道。”接著又叫道:“若不是秦兄弟隻使六成功力,你早已在天荒神功下斃命了!”
宮霍不知道秦居庸隻能使六成功力,淡淡道:“誰叫他不使出十成功力的。”
秦居庸穴道被點,身不能動,但嘴還能說話,他叫道:“宮霍,李姑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了他!”
宮霍冷笑不語,他不看秦居庸,望著神女宮主道:“宮兒,你說,她是誰?”
神女宮主緩緩走到床前,漠然道:“你已經殺了她,又何必知道她是誰。”
她說著一指地上那個洞口,喟歎道:“殺穀的秘密出口就在這裏,二十年來,原來爹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神女宮。”
宮霍的臉上毫無表情,他轉動輪椅,來到洞口邊緣,眼望洞裏漆黑一片,說道:“不,殺穀是殺穀,神女宮是神女宮。”
神女宮主道:“爹說過不再踏入神女宮,為何說話不算數?”
宮霍搖頭道:“並非爹說話不算數,而是殺穀的地宮與神女宮的黑穀相通,這個秘密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
神女宮主道:“爹,你不要再騙我了,殺穀與神女宮相隔兩座山峰,怎麼可能相同呢?”
林三翁這時插嘴道:“小姐,穀主說的沒錯,那是五年前,穀主在殺穀的地宮密室練功,無意間一掌擊破了一麵石牆,不料石牆竟是一個穿山地洞,小姐若是不信,下去看看便知。”
神女宮主哼了一聲道:“難道地洞這麼巧,剛好通到我的床底下?”
林三翁道:“有些東西真是奇巧,這地洞不僅通到床底下,而且裏麵有個機關,小姐若是沒忘記。
“應當還記得兩年前的十月十五夜裏,你因為練了大孚靈鷲功而身體劇痛,本來暈在床上,可醒來時已經在黑穀裏了,是也不是?”
神女宮主神情大異,驚道:“這……”
林三翁道:“那日我奉穀主之命剛好守在下麵。”
神女宮主又變色道:“難道你經常在我的床底下?”
林三翁道:“不是的,穀主知道你間隔兩個月的月圓之夜就會病痛發作。
“那個十月十五剛好是你病痛發作之日,穀主怕你發生意外,就讓我守在下麵。
“以前,小姐在病痛發作時大多呻吟一兩個時辰便會沒事,那夜你卻呻吟了好幾個時辰。
“而且,那夜的痛苦似比以往更加難以忍受,是不是?”
神女宮主不由點頭道:“是的。”
林三翁道:“後來是不是你實在無法忍受,就自己點了暈穴,是不是?”
神女宮主又點頭。
林三翁道:“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心中焦急,總想出去看看,然而,岩壁堅硬,無論我拳打掌擊,始終無法擊穿岩頂。
“慌亂之中,我踩到了地上的機關,隻聽轟轟之中,岩頂緩緩打開,我這才知道岩頂原來就是小姐的鋪床之處。
“我當即上來,見你暈在床上,一把脈息,才知你點了自己的穴道,我本想立刻下去。
“可轉念一想,生怕這時有壞人進來,你豈不糟糕?於是,將你背到黑穀裏。”
秦居庸默默地聽著,仿佛在聽神話一般,令人不可思議。
隻聽那邊楊黑叫道:“你這個大胡子編故事真不賴!”
林三翁道:“這不是故事,是真的。”
楊黑笑道:“你把宮主背到黑穀裏,不怕宮主發現你們的秘密?”
林三翁道:“岩頂的機關在洞裏,上麵根本不可能發現,況且,黑穀本來就跟小姐的臥室相通,我想,小姐當時神誌已亂,她會以為是自己進去的。”
楊黑道:“你不是宮主,怎麼知道會這樣想?”
林三翁瞪了他一眼,道:“反正我當時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
楊黑又道:“你說殺穀的穿山洞跟神女宮的黑穀相連,那麼,宮主經常在黑穀殺人,她怎麼沒發現這個暗洞?”
林三翁道:“黑穀漆黑無比,暗洞原不易發現,我們又在暗洞與黑穀的銜接處做了偽裝,用大岩石堵上,小姐當然不會發現了。”
神女宮主喃喃道:“怪不得……”顯然,她記起了那夜的情形。
林三翁道:“小姐,自從二十年前穀主一氣之下,將神女宮這個天下最隱秘的地方讓給你住之後,他一直牽腸掛肚,在西山的另一穀中隱居。
“六年後,他發現原來小姐練的不僅不是真正的大孚靈鷲功,而且後患無窮,於是便苦心研究化解之法……”
神女宮主聽到這裏,說道:“大孚靈鷲功的武功秘訣不是爹親口說的嗎,怎麼會是假的?”
宮霍歎道:“宮兒,都怪爹一時好奇,不該將大孚靈鷲功的秘訣背誦給你聽,我以為,那麼難懂的秘訣我背了一遍你絕不可能一字不錯地記住的。
“爹更不該在知道你背地裏偷練大孚靈鷲功之後一氣離你而去,並發誓不再踏入神女宮一步。
“幸好爹這十幾年已經悟出化解你所練的大孚靈鷲功的法門……”
神女宮主道:“不,我不要化解功力,如今我完全有把握殺了那個無恥的負心漢!”
宮霍凝重道:“宮兒,你就要大禍臨頭了,還不知道。”
然後又道:“三翁,你是否已依我之言替小姐化去戾氣?”
林三翁躬身道:“是的,穀主,隻是屬下功力有限,小姐體內的戾氣估計三個時辰就會複發。”
宮霍憂慮道:“宮兒,聽爹的話,依爹之言行事,不然……”
神女宮主斷然道:“不行,我辛辛苦苦才練到這等地步,絕不能將它毀了。”
秦居庸心中茫然,聽著他們一問一答。
他雖然不懂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麼,但料想其中肯定有莫大的變故。
他暗運內力,幾次想衝開被點的穴道,都無濟於事。
這時,胡則也能開口說話,他喊道:“你們嘰哩叭啦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可不可以從頭到尾說得清楚點!”
宮霍哪會理他,對神女宮主道:“宮兒,你真的那麼恨他?”
神女宮主恨道:“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楊黑笑道:“老怪物,小宮主,你們說的他是誰嗬?”
把宮霍稱為“老怪物”尚可,把神女宮主稱“小宮主”卻是楊黑有意這麼叫的,他的意思是“一老一小”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宮霍極惱地盯了楊黑一眼,目光陰寒逼人,厲聲道:“如果你敢再說半個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楊黑並不住嘴,說道:“老怪物,你想殺人滅口!”
宮霍聞言一怔,冷冷道:“你說什麼?”
胡則剛才見宮霍眼露殺機,隻要他一出手,楊黑肯定性命難保,於是情急之下說了“殺人滅口”,見宮霍發問,也冷冷道:“我說你殺了李姑娘,被我們看見,但你不想承認,就要殺了我們滅口,對不對?”
誰都知道,胡則這純粹是無稽之談,因為剛才宮霍並沒不承認他沒殺人,他親口說殺人不需要知道對方是誰,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殺人滅口。
不過,大家都知道他這是為了楊黑免除立遭割舌喪命之苦。
秦居庸最了解他們,別看他們平時口角不斷,但情深意重親如兄弟,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有人吃苦受難的。
宮霍的殺氣他也感覺到了,他不知道如何阻攔,但胡則的這個借口太無力了,就算宮霍馬上殺了楊黑,也不會有人認為宮霍是在殺人滅口。
不料宮霍不僅住手,而且說道:“誰說我殺了李姑娘?”
這下正中胡則下懷,他冷笑道:“宮主,秦兄弟,還有這位什麼三翁的,剛才你們都聽到了,老怪物他說沒殺李姑娘,可我們明明看見他從地下蹦出來。
“先點了李姑娘的幾處穴道,然後又在李姑娘胸口猛擊兩掌,李姑娘便一動不動地死了,這是我們親眼所見。
“蒼天在上,黃土在下,我們梅山五洞可以對天發誓,李姑娘絕對是老怪物下的毒手。”
胡則怕宮霍突然出手,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還將蒼天和黃土也扯出來了。
神女宮主早知李姑娘已死,一臉漠然。
林三翁麵無表情。
宮霍冷笑不語。
秦居庸皺眉沉思。
胡則擔心自己說的不夠仔細,停了一下,馬上接道:“老怪物,你別想賴賬,我還記得你剛才點李姑娘的是哪幾個穴道,你點了她的章門穴、京門穴、雲門穴、殷門穴和神門穴五大穴道,是還不是?你說!”
他見宮霍冷笑不答,又道:“因為我說的沒錯,你無話可說了,對吧?”
楊黑也實擔心宮霍會割了他的舌頭,見他不承認殺李姑娘,不由來了勁,說道:“我說你這個老怪物,我看你也是個快進棺材的人了,卻花心不改,要殺人便是了。
“以你的武功,一掌就足以殺了被你點了穴道的李姑娘,可你見姑娘長得美麗動人,竟在她胸脯上摩挲一陣,方才連擊兩掌,你這不是在吃姑娘的豆腐嗎?
“依我看你這個老不正經的,祖宗八代都是采花大盜出身的……”
宮霍臉色微變,手指一抬,“嗤”的一響,楊黑立時啞口無言。
“你!”胡則大驚,他本想驚呼:“你真的殺人滅口!”
但見楊黑隻是穴道被封,口不能言而已,叫道:“你為什麼不讓楊洞主說!”
宮霍用手一指床上的李姑娘,緩緩道:“我有沒有殺人,你們看清楚了!”
所有的目光頓時集中在李曼殊身上。
秦居庸一直沒說話,但他卻從楊黑和胡則的話中隱隱聽出了不對:以宮霍的武功修為,要殺李姑娘,別說不需要兩掌,更不需要先點了她的五大穴道。
他還記得剛才林三翁為減輕宮主的痛苦,也是叫她點了章門、京門、雲門、殷門和神門穴的,宮霍點了李曼殊這五處穴道,其中定有緣故。
他心裏這樣想著,也不敢確定,隻是定定地盯住李曼殊。
神女宮主同樣也是,她的臉神間流露的關切之情絕不亞於秦居庸。
隻過了片刻,但見李曼殊的嘴角似乎動了一下。
秦居庸的心頓時怦怦亂跳。
神女宮主急忙俯身,手把李曼殊的腕脈,臉上的黯然之色漸漸散去,忽地驚喜道:“她真的沒死!”
梅山五洞雖然心喜,但他們俱不相信,此刻諸葛青山、宋思樵和馬南安的穴道也已自行解開,諸葛青山搖頭道:“這不可能的……”
神女宮主忽抬頭,怒道:“難道你們希望李姑娘死嗎?”
宋思樵道:“不,不是的。”
馬南安皺眉道:“剛才他明明……”
秦居庸已明白這定是宮霍救了李曼殊,他心旌激蕩,衝開被封的穴道,跪在床前,叫道:“李姑娘,李姑娘!”口氣自是欣喜不已。
李曼殊慢慢的睜開眼睛,口中呢喃道:“秦公子……你在哪裏……”
秦居庸顧不得旁邊這麼多人,一把握住李曼殊的手,高興道:“李姑娘,我在這裏。”
李曼殊轉動眼珠,她看見了秦居庸,露出笑容,吃力道:“這是什麼地方?”
秦居庸說道:“這是神女宮。”
李曼殊閉了一下眼睛,很快又睜開,依舊望著秦居庸,茫然道:“我為什麼會在神女宮?我們不是在黑洞中的嗎?神女宮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燈光?”
她說著緩緩轉頭,看見了神女宮主,微微道:“你是誰?”
秦居庸道:“他就是神女宮的宮主,是她救了你的。”
李曼殊望著神女宮主好一會,笑道:“多謝宮主救命之恩,曼殊日後定會報答的。”
聽到“曼殊”兩個字,神女宮主似乎身軀一震,心神有些慌亂,但她很快鎮靜下來,用手一指床那邊的宮霍,說道:“救你的人,是他。”
李曼殊轉臉,可當她看到宮霍時,猛然雙手抱住胸口,驚道:“不是的,不是他救我,他要殺我的!”
神女宮主柔聲道:“是的,是她救你的,天下隻有他才能救你。”
李曼殊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
情緒驟然激動起來。
秦居庸剛才心念飛轉,他已然想通其中原因:林三翁說過神女宮主練的並非大孚靈鷲功,那麼,宮主在黑穀之中傳給我的也不是大孚靈鷲功,而我又將它悉數傳給了李曼殊。
宮霍講,宮主練的這假大孚靈鷲功後患無窮,李曼殊在黑穀突得疾病或許跟此有關,宮霍想替宮主去除武功以絕後患,恰見李曼殊的症狀甚像宮主,於是宮霍便出手相救……
盡管秦居庸不知道自己的這番推測是否正確,但是聽起來隻有宮霍才練成了真正的大孚靈鷲功。
天下也許真的隻有他才能使李姑娘和自己安然無恙,因此打消了對宮霍的敵視,用力握了握李曼殊的手,說道:“李姑娘,宮主說的沒錯。”
李曼殊仍是不信,她凝視宮主,說道:“宮主,你不要騙我了,我醒來過好幾次,雖然我沒看清你的樣子,但我能感覺到,救我的人是你,不是他。”
神女宮主默然不語。
李曼殊頭能動,但身體仍無法坐立,她急道:“宮主,我要你救我,就要你救我!”
神女宮主急切之下隻得允諾道:“好,我救你,我一定會救你的。”
李曼殊眼望宮主,手卻朝後指著宮霍,說道:“宮主,叫他走,我不要看他。”
她見宮主不語,又搖著秦居庸的手道:“秦公子,你快叫他走,我不想看見他,你快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