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它已經在我手裏,我想看看你的反應然後再決定還不還你。”
胡則叫道:“秦兄弟,別聽他胡說八道!”
宮霍不理他,接著說道:“秦公子,看得出你不僅心地善良,而且是個正人君子,頗有大俠胸襟,剛才,我其實並沒有替宮兒輸氣療傷,我隻是試試你會不會乘人之危偷襲我……
“為了一個可以說是跟你毫不相幹的人,你也寧願放棄唯一能夠搶回真經的機會,這一點,令我非常敬佩。”
秦居庸見他說得極是認真,驚疑道:“那宮主她……”
宮霍道:“宮兒練大孚靈鷲功傷了內髒,每隔兩個月便會劇痛難忍,若不將她體內的大孚靈鷲功化解,遲早會有性命之憂。
“可是她為了殺李照海,不肯化解功力,所以,在見麵時我已經在她不知不覺間注入化解她體內功力的真氣。
“剛才她四肢抽筋苦不堪言乃是正常反應,說明我的化解之法正確無誤。”
秦居庸此時再看宮雪花,她臉神平和,盤膝端坐,猶如在閉目練功。
宮霍又道:“秦公子,你體內的功力當今天下已無人能及,隻是難以完全發揮,盡管我的護心功能幫你渡過劫難,並最終使你體內兩股真力陰陽歸一。
“可是這需要數月的時間,如今洞口被封,你我憑借內力或許可以堅持十天半月,其他的人恐怕一個星期也無法堅持。
“你快拿真經去,看看裏麵有什麼容易學而且威力最大的招式,助你推開洞口的巨石,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了。”
秦居庸再不懷疑,走上前去,從宮霍手中接過被血浸透的磐若九曲真經。
宮霍道:“殊兒醒來還有幾個時辰,你到屋裏去,我們都在屋外,以免打攪你練功。”
秦居庸遲疑道:“這……”
梅山五洞已明白發生的一切,宋思樵道:“秦兄弟快去吧,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練成真經上的武功,然後一掌打開洞口。不然,大家都死在這裏。”
秦居庸一想事關重大,便不再說什麼,轉身進屋。
屋裏,李曼殊的手好像動過了,將蓋在身上的被巾扯落一邊。
他過去重新替她蓋好,目光落在她潔白的脖子上,見她胸脯起伏,充滿了誘惑,不禁麵上一紅,怦然心動。
他忍不住想伸手在她臉上撫摸一下,手還未觸到她的肌膚,心旌搖蕩起來,馬上驚醒道:“倘若出不去,李姑娘也要死在這裏,我還不靜心參詳磐若九曲真經!”
立即收手,在一旁盤膝而坐,真經則擺放地上,準備一邊領悟一邊修煉。
翻開真經,第一頁隻寫著一句話:“此經乃是秦家始祖秦穆公所遺。”
秦居庸見到“秦穆公”三字,連忙跪下朝真經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往後翻。
從第二頁開始,紙上寫著密密麻麻螻蟻小字,盡管紙張已被血濕透,但紅紙黑字,小字仍顯得很清晰。
秦居庸於是仔細往下看,看得他嗟歎不已。
原來。磐若九曲真經之所以會失傳,中間有一段驚人的曲折,而真經能夠保存到今日,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
一直以來,秦家的磐若九曲真經在江湖上都是一個秘密,可是一百二十年前,一個大魔頭不知如何竟知道了這個秘密,於是就前來挑戰,結果秦家堡的主人——秦居庸的曾祖父秦石夫內功稍遜輸給了對手。
大魔頭並沒有殺他,而是要求一見秦家的磐若九曲真經。
當時秦石夫也隻學會無諸刀法,根本不知道秦家還有什麼真經,當然就隻能給大魔頭看了,大魔頭一怒之下,便要殺了他,千鈞一發之際,秦石夫的父親,已經七十多歲的秦擎天擊退了大魔頭。
大魔頭退去後,秦擎天才告訴兒子,秦家是還有一本專練內功的真經,隻是祖先遺訓,此真經隻有在兒媳懷孕之後才能傳給兒子。
秦石夫成家將近二十年,夫婦二人相親相愛,可不知為何,妻子就是不懷孕。
秦擎天十年前將堡主之位讓給兒子後,曾多次勸兒子再娶一妻,可秦石夫對妻子一往情深,絕無另娶之念。
秦擎天見兒子心意堅決,便不再勉強,希望不久之後兒媳會懷孕,不料十年過去,兒媳還是未能懷孕,秦擎天不敢違背祖訓將真經傳給兒子,偏偏這個秘密卻被江湖魔頭知曉了。
秦石夫知道真相後,為了不使秦家祖傳的真經自此失傳,忍著被妻子恨一輩子,接連娶了三個妻子,兩年後,仍是不能使妻子懷孕。
秦擎天知道自己大限將近,在六月十五月圓之夜將兒子叫到密室之中,把自己的所有內功傳給了秦石夫。
這樣,秦石夫雖然擁有深厚無比的內功,卻不知道如何修煉這種內功,磐若九曲真經自曾祖父起失傳。
秦擎天將所有內力輸給兒子後,就著手完成他一生最後的一件事。
他沒有告訴秦石夫,祖訓中還有一條,如果上一輩在下一輩沒有播下香火之前因為某種原因而不得不增強內力。
那麼,上一輩必須將本身功力輸給下一輩,並且在此之後,秦家不得擁有真經。
秦石夫得了父親的內功後,無諸刀法威力大增。
十天後,秦擎天離開秦家堡,音信全無,秦石夫派所有高手查找仍是一無所獲。
原來秦擎天就隱在岐山的一個山洞裏,他知道秦家的磐若九曲真經乃是獨一無二的修煉上乘內功的奇經,他不想就此毀了它。
又不敢貿然將它流於江湖,要是落在心懷叵測之人的手中,隻會禍害武林,他想了七天七夜,終於想出一個誰也想不到的辦法。
秦擎天擅醫術,數十年來他走遍三山五嶽,對各種草藥的性能和特點他都了然於胸。他先是用數種劇毒草藥搗成汁液,這種汁液無色透明,人的鮮血可以將其毒解去,並令它現出顏色。
秦擎天用針尖蘸著毒汁將磐若九曲真經抄寫在另一本小冊上,然後又用同樣的辦法,調進另外一些草藥,用針尾在寫有真經和交代真經流落江湖的前因後果的小冊子上另寫了一些文字。
這些文字是他自己隨意想到寫來,由於他本是武林高手,雖是信手拈來,當中不免有武功招式或內功心法。
寫這些文字的汁液當中有一種非常罕見的植物,它們生長在溫泉旁邊,可是在溫泉邊上它們並不開花,將它們移到溫度較低的地方才會開出美麗的小花。
所以,這種汁液在寫上小冊子時也是無色的,隻有在人體溫度之下保存一段時間,然後又在相對低溫的環境裏它才會顯現。
這樣小冊子看上去雖沒一個字,其實已經深藏了這麼多秘密。
最後,秦擎天再用雀尾毛在小冊子上胡言亂寫,中間不乏之乎者也,有時忽然冒出練功心法或武功招式,他就將它們倒過來寫,然後秦擎天將這份自創的武功秘笈取名大孚靈鷲功……
做完這一切,剩下的隻是如何潛藏,他在岐山聽到過許多有關秦穆公的傳說,數十年之前他就找到了一個被當地人稱作是秦穆公墓的山洞,他決定把抄好的這本真經藏在墓穴裏,看後世誰能夠有緣得到這本真經。
由於最後一重用雀尾毛寫的汁液在陰涼處才能永遠保留色澤,他又想出一法,用一鐵盒盛裝真經,而這鐵盒又在毒蛇最喜歡的數種植物搗爛的汁液中浸泡了十天十夜,這樣,毒蛇就會與之相伴。
一來可以使鐵盒保持陰涼,二來也會驚走膽小怕死之人。
一切謀劃停當,秦擎天將鐵盒留在墓穴裏頭,將它與山洞隔開,然後把祖傳的真經燒毀,再下山而去,在江湖中散發有關大孚靈鷲功的傳言……
秦居庸越看越心驚,尋思道:“為了不使真經永遠從江湖上消失,祖先真是費盡心思,想出這般鬼神難測之計,可是祖宗為何要定下遺訓,真經要在有第三代時才傳給第二代?”
他想起宮霍說過關於獲得大孚靈鷲功至今的前因後果,心道:“倘若真經落與他人之手,見上麵所記載的武功一竅不通,或許早將它撕爛了,偏偏冰兒卻從中悟出了一套劍法。
“宮霍因此再潛心參悟,結果仍是一無所獲,此時若不是冰兒又練成另一套更厲害的劍法,宮霍也許不會再去動真經。
“由於真經在他身上貼肉藏了好幾年,後來又將它置於岩洞之中,所以第二道文字便顯現出來。
“由於這些文字裏的內功心法和武功招式不是顛倒著寫,所以宮霍便領悟了……
“不過,畢竟這些內功心法和武功招式是零散的毫無秩序的,中間還夾雜一些莫名其妙的語詞,修煉之人當然會越練越不對勁……
“真經原來隱藏在最深層,況且,若不是有人殺了林三翁,鮮血將小冊子濕透,根本不可能發現真經……
“唉,這難道真的是天意,讓真經重回秦家……”
隻見下麵寫著這樣幾句話:“真經本是秦家祖傳,如今落君之手,望君珍惜,練好真經,造福武林。秦擎天絕筆。”
秦居庸默默道:“看來祖先交代了真經流落江湖的原因之後,即將真經封存於鐵盒並墓穴之中,然後了無牽掛而去了。”
接下去便是內功的修煉方法。
秦居庸細看一遍,直覺得真經博大精深,奧妙無窮,真經的最後有八個字:“真經輔刀法,無諸數第一。”
他恍然悟道:“難怪江湖上雖有南拳北李之稱,可秦家的無諸刀法始終給人一種難符其名的感覺,原來少了磐若九曲真經。
“有如沙漠遇水,真經裏的精妙之處俱被他吸收。
“他從興奮到緊張,又從緊張到從容,慢慢的做到修煉內功的上乘境界——身外無物,心內無我,完全沉浸在平和端莊的最佳狀態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秦居庸睜開雙眼,從陶醉裏醒來。
他站起來,隻覺周身暢快不已,雙臂伸展,有說不出的舒服。
他目光瞥在床上,卻不見了李曼殊,他吃了一驚,忙叫道:“李姑娘,李姑娘!”
隻聽屋外楊黑馬上也叫道:“秦兄弟醒了!秦兄弟醒了!”
木門開處,眾人一擁而進,宮雪花牽著女兒李曼殊的手,看她們的氣色,兩個人都已平安無事。
跑在第一個的是楊黑,他笑道:“秦兄弟,你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已經一天一夜了。”
秦居庸忙詫道:“我練了這麼長時間?”
胡則道:“秦兄弟你一直神態癡迷,雙目似開不開,似閉不閉,連李姑娘醒來你也聽不見。
“我們真擔心你會走火入魔,想叫醒你,可老怪物硬說不要緊,究竟怎麼樣了?”
秦居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練成磐若九曲真經,他微笑地把真經失落江湖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聽得大家稱奇不已,都覺得不可思議。
李曼殊道:“秦公子,拿給我看看。”
秦居庸拿起真經,翻開,立時呆住了。
李曼殊笑道:“秦公子,我知道這是你秦家祖傳之物,我隻是看看前麵那段描述,後麵的真經內容我絕不會偷看半個字的。”
秦居庸喃喃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楊黑離秦居庸最近,他一把從秦居庸手中搶過冊子,叫道:“什麼怎麼回事!”
打開一看,也瞪大雙眼,吃驚道:“怎麼又一個字也沒了!”
大家看到,楊黑一頁一頁翻來,果真沒有一個字。
宮霍道:“鮮血幹了,字跡也許就消失了。”
接著又道:“幸好你已經練成了。”
秦居庸很是懊惱,雖然他現在可以將真經倒背如流,可那畢竟是祖先親筆所寫,失去它,當是十分惋惜之事。
楊黑將小冊子一丟,說道:“秦兄弟,快試試,這磐若九曲真經到底何等厲害!”
“對,對,你快試試,能否出去就看你了。”大家附聲道。
秦居庸也想一試身手,他走到牆邊,緩緩提掌,心裏默念著真經,忽然輕喝一聲,雙掌猛然往前一推,盡管雙掌沒有觸及封口的巨石,但是一股淩厲的掌力迸然而出,恰似排山倒海。
“轟”的一響,巨石在無與倫比的掌力拍擊之下分崩離析,牆壁現出一個黑黑的洞口!
一刹那,大家還是屏住呼吸。
連秦居庸也仍呆著,他不相信這一天一夜間,真經居然將他體內兩股真氣陰陽合一。
良久,楊黑才大叫道:“成了!成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梅山五洞同時又發一聲喊,就從洞口跑了進去。
屋裏剩下宮霍、宮雪花、李曼殊和秦居庸。
秦居庸正要開口說:“我們也走吧。”
猛聽宮霍喝道:“看掌!”
身形已然拔起,袍袖之中枯掌一翻,卻是“降魔掌”中的一招“獨釣寒江”。
秦居庸大驚,聽得宮霍掌風隱然,不及思索,情急之下,左掌一劃,右掌使出一記“刀”字訣,一招“金鳳點頭”,斜劈過去。
宮霍身在空中,但他一掌緊接一掌,忽剛忽柔,忽掌忽指,逼得秦居庸連連後退。
秦居庸見招拆招,手下不能有絲毫放鬆,接了七八掌之後,心想:“宮老前輩見我練成真經,他好勝心極強,定要與我見個真章,好,今日我便跟他一戰,看能接得了他幾招。”
當下凝神斂氣,從容應付,他一邊應付,一邊尋思道:“我自不是宮老前輩的對手,如今我練成了祖傳的磐若九曲真經,若能多接他幾招,便已心滿意足了。”
此時宮霍左手勾,右手掌,秦居庸頓時覺得四麵八方都有掌力襲來。
秦居庸雙手袍袖運氣連拂,身子連轉,砰的一聲,宮霍已然坐回椅中,麵色甚是奇怪,說道:“小子,磐若九曲真經果真厲害,它已將你的真氣陰陽歸一,你知道剛才接了我幾掌嗎?”
秦居庸茫然搖頭,他隻記得是七八掌,說道:“有沒有八掌?”
宮霍笑道:“我的降魔掌總共隻有十七掌,你已接了十六掌。”
頓了一下,又道:“雖然我開始有三次機會可以點中你的穴道,可是你後來也有機會擊傷我,為何手下留情?”
秦居庸其實見招拆招,隻想多接幾招,根本沒想到要出手傷人,於是低頭道:“是宮老前輩手下留情。”
宮霍哈哈一笑,道:“秦公子,你武功精進神速,內力無人能及,不過,一山更比一山高,你出去之後,切不可目空一切,以為自己天下第一。”
秦居庸躬身道:“多謝前輩教誨。”
他忽然想起什麼,詫道:“前輩,你不想出去?”
宮霍道:“我說過今生唯一的心願是再求一敗,此時心願已了,就不出去了。”
秦居庸道:“宮老前輩並沒有失敗。”
宮霍道:“剛才我雖未敗北,但不用多久,我便不是你的對手。”
秦居庸默然無語。
宮霍又笑道:“俗話說欲望無窮,我一直都在求敗,現在卻不想敗了。”
秦居庸不知他所說何意,隻聽宮霍接道:“所以,我要留在這裏,潛心將最後一招降魔掌研究出來,到時候再跟你一決勝負。”
秦居庸啞然失笑,這才知道原來他說的十七招降魔掌隻練成十六招,微微道:“好,待晚輩報了殺父之仇,定然回來了卻你的心願。”
可他想到隻有宮霍才認得奪命魔簫冰兒,遲疑道:“不過……”
宮霍道:“不過什麼?”
秦居庸道:“那奪命魔簫……”
宮霍明白秦居庸的意思,道:“二十年沒見,就算真的見到冰兒,我也一定不認得了。”
秦居庸道:“你不認得她的人,但認得她的簫。”
宮霍搖頭道:“以她殺三翁的身手看,她的武功已經超過了我,況且,對這簫聲秦公子也刻骨銘心,以你此時的內功造詣,或許能夠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