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秦居庸經曆了這麼多奇遇,也對眼前的這一怪事大惑不解。
楊黑叫道:“宮主,那棵野荔枝呢!”
宮雪花低低說了聲:“就在前麵不遠。”
她帶路,大家跟在後麵,行不多久,就見一棵大樹鬱鬱蔥蔥,華蓋如墨,月光下,這棵野荔枝顯得有些孤寂。
這棵荔枝樹本來長在山坡上,四周卻是斜坡,隻有樹下不知被誰整得平坦。而且還擺放著兩根石椅。
胡則第一個跑過去,坐在石椅上,身子一躺,石椅竟然前後晃蕩,並不倒下。
原來,石椅的底屋是刻成弧形,沒有負重時不動,一旦有人上去,頭輕腳重,或者頭重腳輕,石椅便搖晃起來。
胡則哈哈大笑,連聲稱妙。
楊黑不甘落後,也飛快搶上另一張石椅,仰身一躺,可是這張石椅並不搖晃,氣得他雙腳亂蹬,雙手拍擊石椅兩邊的扶手,大罵道:“搖呀!搖!”
可是當他一抬頭看到胡則躺在石椅裏不倒翁似的搖搖蕩蕩,模樣甚是滑稽,不由又放聲大笑起來。
諸葛青山在一邊搶不到椅子坐,急得大叫:“快下來,讓我坐坐!”
秦居庸見他們開心的樣子,說道:“在這荒山之上,怎麼會長著一棵荔枝樹呢?”宮
雪花道:“這是楊貴妃種下的。”
秦居庸詫道:“楊貴妃怎會到這裏來種荔枝樹?”
宮雪花一笑,說道:“那是唐天寶十五年,唐玄宗為避安史叛軍,禦駕從這裏經過。
“要知道,那楊貴妃自從第一次嚐到過南方的鮮荔枝後,每年都要在荔枝成熟後令當地官吏想方設法送到京都。
“因此,隻要荔枝成熟的季節,楊貴妃是從不吃別的水果的,當時她隨玄宗一道西逃,身邊也還帶著荔枝。
“到了馬嵬坡,玄宗在陳玄禮等人的力諫之下,賜楊貴妃自縊。
“據稱此處便是當年楊貴妃自縊之處,楊貴妃在臨死之前沒有別的要求,隻要求將隨身攜帶的荔枝全部吃完。
“荔枝核棄滿馬嵬坡,多少年後,其中一顆發芽,長成了今天的這棵荔枝樹。
“隻是,也許是北方的氣溫不適宜,荔枝樹很少結果,果實的味道也絕沒有南方的荔枝芬芳香甜。”
秦居庸道:“能夠在寒冷的北方生長這麼大的荔枝樹,已是一個奇跡了。”
宮雪花默默道:“也許它要向世人證明楊貴妃當年在此慘死的真相。”
梅山五洞還在樹下小鬧,宮雪花道:“庸兒,你隨我來。”
倆人睬著鵝卵石徑斜斜的上了幾十米,眼前陡然是一麵巨岩。
巨岩前麵,豎著一塊青石碑,宮雪花指著巨岩和石碑道:“這裏便是楊貴妃之墓。”
秦居庸走進石碑,借著月輝,見碑上寫著“唐楊氏貴妃之墓”七字。
再看巨岩,石壁光滑,其間也隱隱約約寫著許多字跡。
因為這時剛好空中有雲朵飄過,遮住了月光,所以石壁上寫著什麼,一點也看不清楚,問道:“宮主,這上麵寫的什麼字?”
宮雪花道:“這是唐代詩人張祜寫的詩。”
接著吟道:“旌旗不整奈君何,南去人稀北去多。塵土已殘香粉絕,荔枝猶到馬嵬坡。”
這是一首充滿了憂患和悲歎傾國紅粉香消玉殞的絕唱,後麵那句“荔枝猶到馬嵬坡”,仿佛令人看到了天子臉上的無奈與淒絕。
秦居庸輕聲念了一遍:“旌旗不整奈君何,南去人稀北去多。塵土已殘香粉絕,荔枝猶到馬嵬坡。”
念畢,又輕歎一聲,正欲轉身,空中雲已飄開,月輝清朗朗的照映著石壁。
秦居庸立時被石壁上的字跡所吸引,這首詩,定是有人用上乘內功寫將上去,或龍飛鳳舞,或大開大闔,或行雲流水,或飄逸柔曼,或沉重笨拙,或力透千鈞,每一字每一句,筆畫間仿佛暗含精深的武學玄機。
秦居庸一看之下,目光便瞬也不瞬,再也移不開,真氣隨著字句的不同而洶湧遊走,永不停息。
他本是武學奇才,再加上他體內功力幾達無人可比的境地,內力愈深,悟性也愈高,常人難以領悟或窺破的武學道理,都能被他一眼瞧出。
秦居庸越看越心驚,這首唐詩四句二十八個字,每一句都是一套空前絕後的武功,每一字則包含著數招變化無端的殺著!
這四句唐詩,由於詩人表達的意念不同,書寫者的心境也迥然有異。
如第一句:“旌旗不整奈君何”,這七個字幾乎是連成一片,一氣嗬成,猶如狂風掃落葉,疾勁而流暢。
“旌”字起筆的一“點”,沉重有力,給人一種頓有千斤重壓之感。
“不”的一“豎”並不剛勁,給人以窒息之感,旁邊的一“點”恰似鐵筆點睛,“點”與“豎”之間,離而不離,落而不落。
那個“河”字則是狂草,直似大江之水,滔滔不絕……
秦居庸真氣激蕩,意隨心動,真氣隨著縱橫的比劃恣肆回旋,直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仿佛突然之間明白了許多久思未解的難題。
宮雪花見他一副癡迷失魄的樣子,驚道:“庸兒,你怎麼啦?”
秦居庸渾然不聞,麵容泛光,看了一遍,又從頭看起,這回,他再也無法站立,身形掠動,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忽而盤旋,忽而凝立,雙手也是忽掌忽拳,忽指忽勾,嗤嗤有聲。
宮雪花雖然武功已失,但她見秦居庸這般模樣,便知他又有什麼重大的奇遇,可是不再打攪他,退到石碑後麵。
秦居庸練得如醉如癡,沉浸在武功與書法的完美境界當中,宮雪花凝神觀看,心中又驚又喜。
隻見秦居庸寫了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寫那二十八個字,比劃越來越長,身形手勢越來越慢,後來隻見秦居庸的指氣擊在石壁上,碎屑紛飛,每寫一字,石壁上便少一字。
待寫到最後那個“坡”字的最後一“捺”,隻聽他一聲清嘯,右掌如刀,從左至右斜斜劃過,有莊嚴肅穆之威勢,又有氣象萬千之變化,真的是“刀劍光芒,電不及飛”,這一“捺”之後,石壁上二十八個字已被他盡皆毀去。
秦居庸仰望中天明月,心情兀自難以平靜,說道:“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將畢生武學傾注於此,今日我卻將他毀去,實是罪過!”
宮雪花從石碑後走出,喜道:“庸兒,你剛才練的是什麼武功?”
秦居庸道:“我也不知是什麼武功,隻覺得這字裏行間有一種武學玄機,觸動我體內真氣,宮主,剛才我手舞足蹈,樣子肯定十分難看。”
宮雪花道:“這首詩如今已被你毀去,你再練一遍看看。”
“是。”秦居庸已將書法中的武功熟記於心,此時施展開來,卻是縱逸沉雄,清剛峭拔,輕柔時如風飄雪舞,厚重處如虎蹲象步,動若狡兔,靜若處子,直看得宮雪花目眩神馳。
猛聽“轟”的一聲,秦居庸最後一筆寫完“坡”字,隻見巨岩竟被他的掌刀劃出一道兩寸寬的裂痕。
“好功夫!”身後有人嬌聲喝彩。
秦居庸轉身,見宮雪花身邊多了一人,乃是李曼殊。
秦居庸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李曼殊道:“我在那裏一個人等了這麼久,也不見你們出來,便進來了。”
秦居庸道:“你不怕你爹責罰?”
李曼殊道:“跟娘在一起,有娘做主,我便不用擔心了。”
她轉臉望著宮雪花道:“娘,你說是不是?”
宮雪花愛憐地注視著女兒,道:“殊兒跟娘在一起,誰也別想欺負你。”
李曼殊走到石壁前,摸著壁上的裂縫,歎道:“秦大哥,你剛才練的是什麼武功,如此厲害?”
這是李曼殊第一次叫他“秦大哥”。
秦居庸道:“不知是哪位前輩高手留下的武功,可惜字被我毀去了,不然,你也可以練一練的。”
宮雪花道:“庸兒,你給這套武功取個名吧。”
秦居庸道:“這首詩裏有刀法、劍法,也有拳法、掌法、指法,好像無所不包,又融彙貫通,叫什麼好呢?”
宮雪花沉思了一會,道:“這首詩是唐代詩人張祜寫的,詩的題目叫做《馬嵬詩》,就叫張祜馬嵬詩吧。”
“張祜馬嵬詩?”秦居庸道:“這個名字倒很別致,好,就叫它張祜馬嵬詩吧。”說著,又將這套武功施展了一回,最後“坡”字的那一“捺”,此時改用了左手,勢沉力猛的一刀,石壁又裂開一條縫。
秦居庸連番演練,不僅未覺疲累,反而覺得神清氣爽,渾身筋骨血脈說不出的舒暢。
宮雪花笑道:“這真是天意,二十年前,李照海已經猜到這首詩裏可能暗藏玄機,可他一直參不透詩裏的一招一式,今日被庸兒悟出,真是可喜可賀。”
頓了一頓,又道:“如今詩文被毀,方今天下,能使這種武功的,就隻有庸兒你一人了。
“不過,你之所以練來如行雲流水,毫不費力,我想是因為梅山五洞將一百多年的天荒神功輸給你的緣故。
“你的內力如此之深,才會事半功倍,否則,這石壁上的武功早被他人悟出了。”
提到梅山五洞,秦居庸這才醒悟,已好長時間沒聽到他們的嬉鬧聲了。
三人來到荔枝樹下,卻哪裏還有他們的影子。
秦居庸大吃一驚,叫道:“楊兄弟,胡兄弟!”
四周寂靜,無人應聲。
李曼殊叫道:“宋洞主,馬洞主!”
仍是無人應聲。
宮雪花皺眉道:“他們會到哪裏去?”
這時,空中傳來“呀呀”幾聲鳥叫,三隻飛雁從頭頂飛去。
大雁鳴叫聲未已,又聽得“嗖嗖”兩聲,似有兩枝利箭從山坳射出,利箭劃破長空,嗚嗚聲響,不偏不倚,正中大雁頸中。
三頭飛雁淒叫著一齊墜落。
兩箭三雁,這射箭人的身手,實是高深。
秦居庸等三人均麵色一變,他立時想到那日在船上啞巴婦人飛刀射鷹的情形,正欲朝大雁墜落之處掠去,忽聽另外一個方向傳來腳步聲。
秦居庸內力精深,一裏以外的響動他都能聽見,凝神又聽了片刻,發覺那腳步聲有三四個人,且往這邊而來。
“深更半夜,有人到這裏幹甚麼?”他略一沉思,一手抓住李曼殊,一手抓住宮雪花,雙足一蹬,施展輕功,飄飄然上了荔枝樹。
三人剛剛藏身好不久,那腳步聲已到了前麵不遠,秦居庸暗暗道:“看來這些人的輕功也是一流。”三人怕被他們發現,趴在樹上一動不動。
不久,那些人已經來到跟前,秦居庸透過樹枝的葉縫往下看,見到了四個黑衣蒙麵人。
雖然月色清朗,但他們蒙住臉隻露出兩隻眼睛,不過,他們一開口秦居庸就知道,這幾個人正是那夜在白河鎮客棧要殺宮雪花的人。
隻聽一人說道:“上次沒做好,聖姑甚是生氣,宮主下了死令,無論如何不能讓宮雪花回到李家堡。”
另一人道:“我跟隨宮主十幾年,也是第一次見宮主發這麼大脾氣。”
又一人道:“宮主說,讓我們在楊貴妃的墓地周圍埋伏,也許宮雪花會到這裏來。”
聽到這裏,秦居庸驚道:“他們的宮主真是神機妙算,竟知道我們會到這裏來!”
隻聽先前那人道:“今夜是八月十三,還有一天,天下英雄必將鏟平李家堡,到時候聖姑就可以稱霸武林了。”
另一人道:“聖姑武功絕頂,為何不早日稱霸武林,一定要等到八月十五之後?”
第三人接道:“我想聖姑也是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要等到八月十五天下英雄和李家堡鬥得兩敗俱傷時才雷霆一擊,大功告成,對不對?”
另外一人沉聲道:“不要胡猜,宮主怎麼說,我們便怎麼做!”
聽到這個聲音,秦居庸隻覺李曼殊渾身一顫,仿佛突遭雷擊似的,張口就要驚呼,秦居庸手臂不動,手指微曲,嗤的一下,點了她的啞穴。
饒是如此,由於荔枝樹承受三個人的重量,還是微微晃了晃。
幸好恰巧這時刮了一陣大風,整棵樹也搖晃起來,不然肯定被黑衣人發覺了。
秦居庸很奇怪李曼殊為何心情突變,此時不能發聲,哪怕是很小的聲音也不能,他又很想知道原因,忽然他想起那次在楓林集江心亭,他們也是不能說話,而在彼此的手掌上寫字傳達心意,於是他在李曼殊的掌心寫道:
“你發現了什麼?”李曼殊很快在他掌心寫道:“他是陽伯雍。”
秦居庸寫道:“陽伯雍是誰?”
李曼殊寫道:“他是我的四姐夫,沒想到他是內奸。”
秦居庸馬上想起,剛才沉聲說話之人正是那天說他已經掌握了李照海芙蓉劍和其他三個女婿每個人武功中破綻的人,恍然道:“怪不得他會那麼說,原來他是李文殊的未婚夫陽伯雍,據說他是衡山派的第一高手,劍術了得,已得了掌門莫老大的真傳。”
他在李曼殊手掌心寫道:“那天在白河鎮客棧,也有他。”
李曼殊寫道:“那時我已經昏迷,所以沒有看出來。”
她很快又在秦居庸掌心寫道:“你下去抓住他,叫爹爹發落。”
秦居庸寫道:“不可,現在絕不能打草驚蛇。”
過了一會,李曼殊寫道:“也好,那我們如何將情況告訴爹爹?”
秦居庸想了想,寫道:“先看情形再決定。”
下麵的人說道:“二哥,李家堡現在的情況怎樣?”答話的是陽伯雍,他說道:“李照海似乎並不害怕。”
另一人輕輕哼了一聲,道:“難道李照海連天下英雄也不懼?”
隻聽陽伯雍道:“其實,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害怕也是沒用了。”
一人附和道:“也是,後天天下英雄便大舉壓莊,李家堡就會變成廢墟了。”
另一人道:“難道他的朋友就眼睜睜看著李家堡滅亡?”
陽伯雍歎道:“這個時候,誰還敢替他出頭,再說,李照海已是眾叛親離,聖姑原本擔心一個人,現在,連這個人也成了他的對頭。”
一人道:“二哥是說歐陽醉柳?”
陽伯雍道:“除了歐陽醉柳,誰還會令聖姑擔心呢。”
他輕輕笑了笑,接著說道:“不過,聖姑略施小計,歐陽醉柳便成了聖姑手中的一顆子。”
另一人道:“聽說,二哥割了歐陽醉柳的一截衣袖?”
陽伯雍道:“你聽誰說的?”
那人道:“大哥公孫括。”
“公孫括”三個字令秦居庸一陣心跳,他凝神細聽,可下麵卻聲息全無。
過了一會,還是沒響動,秦居庸覺得奇怪,撥開擋住視線的樹葉往下看,剛才他們站立之處,已沒了他們的蹤影,他不敢搖動身體四處張望,正疑惑間,李曼殊在他掌心寫道:“他們到墓地去了。”
果然,不一會,隻聽上麵遠遠的傳來陽伯雍驚詫的聲音:“不好,這裏已經來過人了。”其實,陽伯雍的聲音很輕,陽伯雍和宮雪花根本聽不見,秦居庸內力深湛,這才聽得清楚。
另一人道:“是不是宮雪花來過了?”
又一人道:“這石壁被人劈成這樣,武功真是不可思議。”
陽伯雍喃喃道:“石壁上原本有一首詩,現在連一個字也沒了,李照海曾說過,這首詩裏可能隱藏著一個武學秘密……
一人不解道:“詩裏怎會有武學秘密?”
陽伯雍道:“我曾偷偷來過這裏,見李照海總是凝立石壁前,雙手好像在寫字,有一回,我聽他親口說‘也許我李照海太蠢了,詩裏的武學秘密,恐怕我這輩子也悟不出了。
後來,我多次來這裏,也覺得這詩裏似乎隱藏著許多極其厲害的招式,隻是所悟極少,沒想到居然被人毀去了,真是可惜。”
秦居庸心道:“幸好我毀了它,不然,要是被他這種陰險小人練成所有武功,豈非是武林大害?”
過了一會,陽伯雍沉思道:“現在還不敢肯定來這裏的人是不是宮雪花,如果真的是她,以她裂石劈岩的掌力看,我們也攔不住她的。”
另一人道:“我們在這裏死守,萬一宮雪花光明正大走大路呢?”
陽伯雍道:“不會的,聖姑說過,宮雪花雖然恨李照海,但是她的心裏還是愛著李照海。
“她要殺他,一定會問清李照海那樣做的理由,在真相未明之前,她絕不會讓別人知道身份。
“所以,宮雪花肯定會走秘密通道。”
秦居庸尋思道:“難道這裏有秘密通道通往李家堡?”
墓地那邊又傳來一人的聲音:“聖姑說秘密通道在哪裏?”
陽伯雍道:“一定在李照海圈起來的禁區之中。”
另一人道:“禁區這麼大,如何找到通道的出口?”
秦居庸也想知道這秘密通道的出口,可陽伯雍卻不說了,秦居庸在李曼殊掌心寫道:“你知道這裏有一條通往李家堡的秘密通道嗎?”
李曼殊馬上寫道:“不知道。”然後又迅速寫道:“你怎麼知道秘密通道?”
秦居庸正想再寫,猛聽得陽伯雍喝了一聲:“誰?下來!”
喝聲沉悶,被陽伯雍的內力一送,李曼殊和宮雪花都聽見了。
秦居庸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要從樹上飄下,聽得那邊響起刀劍交割碰撞之聲,顯然是雙方交上了手。
原來墓地周圍另有高手埋伏!
高手是誰?是什麼時候埋伏墓地周圍的?
從刀劍碰撞之聲判斷,交手雙方的武功都很高。
秦居庸細聽一會,已然聽出埋伏的高手隻有一個。
因為,進攻的有四種兵器,而防守的隻有一種兵器。
叮當之聲越來越急,受圍攻的人卻沒有亂了陣腳。
秦居庸心想:此人在四大高手的圍攻之下居然還能從容應付,實非尋常之輩。
呼喝之聲漸漸接近,撥開枝葉,隻見坡上四個黑衣人圍住一個白衫人,月光下刀劍閃著寒光,而白衫人兵器是一根熟銅棍,棍法嫻熟,快逾閃電,有時又打開大闔,使得黑衣人無法近身。
不過,黑衣人也非等閑之輩,四人守住四個方位,白衫人幾次想衝出,都未能如願。
其中一個黑衣人手持一柄青鋒劍,他很少出劍,但每一出招,都攻敵必救,且劍法精妙,看似行雲流水,卻厲害無比,秦居庸見他連出兩劍,已將白衫人的背後衣衫劃破。
幸好白衫人的兵器沉重,他的劍不能跟銅棍相撞。
秦居庸忽然想道:“聽說衡山派的行風劍乃是江湖上三大名劍之一,這個使劍的人當是陽伯雍了?”再看一會,又聽“嗤”的一聲,白衫人的左臂似乎被陽伯雍刺中,一股鮮血迸出。
其他三個黑衣人兩個使刀,一個使鉤,三樣兵器分上中下三路齊擊白衫人。
白衫人雖然中刀,他輕喝一聲,銅棍一撥一挺一掃,幾乎同時還了三招,真是迅疾無比,“當當叮”三響,三樣兵器俱被他擊歪。
秦居庸佩服道:“他的銅棍掄起來呼呼生風,少說也有幾十斤重,可他卻舉重若輕,竟能同時使出快逾閃電的連環三招,膂力之強,匪夷所思。”
這時,隻聽陽伯雍喝道:“絕不能讓他逃走,他是閃電霹靂棒晁玄默。”
他的聲音陰冷決斷,仿佛破釜沉舟也要將白衫人碎屍萬段!
然而晁玄默喝聲不斷,將銅棍舞得滴水不漏,鐵桶一般,那兩刀一鉤的招式根本遞不出去。
秦居庸暗暗讚歎,忽聽陽伯雍喝了聲:“你們退下!”另外三個黑衣人各攻一招之後,退立一邊,隻剩陽伯雍一人。
陽伯雍劍法一變,他的身子繞著白衫人,出劍卻極是緩慢,每一招都要繞幾圈才遞出,劍招端莊,自有一種淩厲的氣勢。在陽伯雍緩慢的劍招之下,白衫人的銅棍居然也慢了下來。
秦居庸看出,白衫人的出招速度之所以減慢,是因為他的棍法被對手的劍法克製住了。
相反,在白衫人銅棍減慢之後,陽伯雍的劍招卻加快了,一招緊接一招,連綿不絕。秦居庸不知為何竟替白衫人擔心起來,焦急道:“如此下去,他的棍法將完全被對方的劍招粘住,稍一不慎,便會落敗,方今之計,隻有破了對方的劍法,而對方的劍法竟然好像沒有破綻……”
又看了一會,秦居庸已看出陽伯雍的破綻在肋下,可白衫人卻對此視而不見。
李曼殊好像現在才看到他們廝鬥的情形,在秦居庸掌心寫道:“快去救人。”
秦居庸寫道:“救誰?”
李曼殊寫道:“晁玄默。”
秦居庸寫道:“他是誰?”
李曼殊寫道:“他是大姐夫,快去救!”
秦居庸吃了一驚,但他很快寫道:“現在真相未明,不宜暴露。”
李曼殊似乎很急,手指有些顫抖,寫道:“你不去救人,今後不再理你了!”
寫完,將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不讓秦居庸再在她的掌心寫字。
正不知如何是好,隻聽一個聲音如蚊蠅一般傳進來:“樹上的朋友千萬別現身。”
秦居庸又吃一驚,知道有人用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對他說話,他怔了怔,見陽伯雍突然挺劍,又一劍從晁玄默右臂劃過。
晁玄默奮力橫掃,
陽伯雍青劍一搭棍端,一借力,翻了個斤鬥,劍鋒翻轉,卻是一招“玉女穿心”,變招之快,連秦居庸也為之瞪目。
倆人又纏鬥一起,但是很顯然,晁玄默落在下風。
李曼殊見秦居庸不出手相助,她口不能言,手一抬,抓住一根樹枝,就要發力搖晃,她想,隻要荔枝樹劇烈一晃,自然會被他們發現,而秦居庸便無須猶豫了。
可是,她還未發力,秦居庸疾伸手指,又點了她幾處穴道,令她動彈不得。
那邊劇鬥正酣,荔枝樹稍微晃動,黑衣人哪裏會注意。
秦居庸見晁玄默被逼得連連後退,忽然靈機一動,也用傳音入密對他說道:“晁大哥,別管他劍招,戳他右肋。”
可是晁玄默竟然恍若未聞,隻見陽伯雍青鋒一閃,忽地閃到他背後,劍引銅棍,而後左掌一推,打在他右肩之上。
晁玄默踉蹌幾步,銅棍一點地,往左邊掠出數掌,這樣一來,秦居庸便看不見他們了。
他心道:“我好心指點他,他卻不理睬,難道他信不過我?”
這時,剛才的聲音又鑽入耳中:“切勿現身,厲害的高手在後頭!”
秦居庸不解:“難道周圍還有更厲害的高手?”
他看不見晁玄默,用傳音入密問他道:“高手在哪裏?”
晁玄默沒有回答,卻聽陽伯雍喝道:“晁玄默,去死吧!”
喝聲中,隻聽一聲慘叫。
隨後隻見一個白影往山上掠去。
同時鑽入他耳中的還有五個字:“秘道在樹下!”
“快追!”陽伯雍一聲斷喝,四個黑衣人如風般包抄掠下。
秦居庸目光犀利,晁玄默從他眼前一閃而逝時,他已看出他的大腿上已被鮮血染紅。
顯然,剛才他被陽伯雍砍了一劍,看來他逃不多遠,便會被追上。
秦居庸暗歎一聲,替李曼殊解了穴道,然後三人飄身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