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五章 靜無和尚(3 / 3)

“給女人洗腳有什麼不好?”蕭三郎還在笑:“娘是女人,妻子也是女人。”蕭三郎說著,注望著柳青青。

中年人不理他,隻顧喝酒。

蕭三郎忽然說了兩個字:“棺材。”

中年人便不喝了,問道:“你說什麼?”

蕭三郎道:“我說你們若是再喝,隻有到棺材裏喝了。”

中年人聽不懂蕭三郎的話,詫道:“棺材裏怎麼能喝酒?”

蕭三郎笑道:“棺材有大有小,要是有人將棺材做成房子這麼大,不就可以喝酒了。”

他們終於聽懂了,一人道:“你是說這是一個大棺材?”

蕭三郎道:“我並沒有這樣說,是你這樣說。”

中年人人道:“能在棺材裏喝酒,也是好的。”

蕭三郎道:“可惜……”

中年人道:“可惜什麼?”

蕭三郎道:“可惜你們這一次連酒也喝不過癮。”

中年人笑道:“我們有錢,又有時間,怎麼會喝不過癮?”

蕭三郎道:“因為今天你們不該喝酒。”

中年人道:“為什麼?”

蕭三郎道:“愛喝酒的人有個弱點,就是不問喝的是什麼酒。”

中年人道:“這是白酒。”

蕭三郎搖頭道:“我說這是毒酒。”

中年人並不吃驚,反而又各各喝了一杯,說道:“講了這麼多,原來你都是在放屁。”

憐兒也已經看出來了,他們隻是在演戲,但他弄不清楚,他們演戲是演給誰看的?

憐兒掃了店裏一眼,除了他們四人,隻有自己這張桌子的三個人。

三碗飯,三個菜,兩葷一素,靜無吃的是素菜。

憐兒這時仔細看了看夥計,忽然覺得這夥計好像在哪見過,卻想不起究竟在哪裏。

乞兒將劍放在自己的膝上,開始吃飯,靜無也端起碗,正要吃,忽見外麵三五隻麻雀飛過,靜無急忙跑過去,可那些麻雀已經飛得無影無蹤。

靜無回來,見乞兒已吃了一半,憐兒卻連筷子也沒有動過。

靜無對憐兒道:“怎麼不吃了?”

憐兒道:“我肚子痛。”

靜無詫道:“剛才好好的,怎麼會肚子痛?”

憐兒苦著臉:“我也不知道。”

乞兒這時已吃了滿滿一碗飯,他見憐兒的額頭滲出汗滴,說道:“憐哥,真的肚子痛?”他以為憐兒在開玩笑。

憐兒捂住肚子,神色痛苦,連話也說不出來。乞兒這才慌了,大叫道:“夥計!”

夥計急急過來,乞兒怒道:“你們店裏的飯菜是不是有毒,我大哥他怎麼會突然肚子痛!

夥計賠笑道:“這位爺說哪兒的話,小店的飯菜怎會有毒?”

她看了看桌上,又道:“你看,你已經吃了飯,一點事都沒有,他連一口飯也沒吃,怎麼會是飯菜的問題呢!”

靜無道:“那問題出在哪裏?”

夥計笑道:“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他沒吃飯的緣故吧。”

靜無怒道:“他沒吃飯,我也沒吃飯,我怎麼肚子不痛!”

夥計忽然頓住笑,他的目光有些異樣,冷笑道:“你沒吃飯,現在痛也來得及。”

果然,靜無的肚子忽然疼痛起來,他指著夥計,慘道:“你……你……”

夥計笑道:“真的被我猜中了。”

乞兒本來扶著憐兒,見靜無幾乎站立不穩,馬上點了憐兒的穴道,讓他坐在椅子上,連忙過去扶住靜無,關切道:“大師,感覺怎樣?”

靜無很快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夥計卻收拾好桌上的飯菜,準備走,乞兒叫道:“站住!”

夥計非但不站住,反而加快了腳步。

嘴裏說:“你們懷疑飯菜有問題,我拿去倒給狗吃!”

然而,夥計沒走三步便不走了,他也被人點了穴道。

點他穴道的人是乞兒。

乞兒冷冷道:“識相的,就把解藥交出來!”

夥計似乎沒料到乞兒竟然能點中他的穴道,害怕之極,聲音有些顫抖,說道:“解藥不在我身上。”

“在誰身上?”

“在下毒人的身上。”

“誰是下毒的人?”

“一個和尚。”

夥計剛說完,有人大笑著飄進來。

這人赫然就是靜無的師弟靜貧。

靜貧陰陰道:“明明是你把毒放在菜裏,怎麼嫁禍於我?去死吧你!”靜貧說畢,遠遠的手掌輕揮,那個被乞兒點中穴道的夥計一連翻了五個跟頭,最後撞在牆上死了。牆被他撞開一個洞,他的臉也變了形。

靜無本來痛得說不出話,這時他忍痛道:“靜貧,湯兒是不是你擄走的。”

靜貧嘻嘻笑道:“師兄,我怎麼有能耐擄走你的徒弟,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性,我寧可一刀殺了他,也不會擄他給自己添麻煩的。”

靜無咬牙道:“你為何如此卑鄙下毒害我們?”

靜貧道:“師兄,雖然我的輕功比你好,但武功卻不如你,你要抓我回天禪寺見方丈,不送你先上路,我哪有安寧的日子過呀!”

靜無吃力道:“靜貧,你心裏沒鬼,就別怕去見方丈。”

靜貧冷冷道:“我心裏當然有鬼,因為天禪心經是被我偷的。”靜貧接著笑道:“天下最快的劍是風花劍,最快的刀是雪月刀,而跑得最快的人便是我。

“當今天下,不要說師兄你,就算方丈也追不上我。哈哈哈!你知道我的輕功為什麼會這麼好嗎?”

“是因為我學了天禪心經的緣故。”靜貧肆無忌憚道:“早知道天禪心經上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我在天禪寺的時候就該偷學了。哈哈哈!”

靜無絕望道:“果然是你偷了天禪心經。”

靜貧的小眼睛看了看乞兒,又看了看憐兒,笑道:“你們兩個乞丐,今日我正要好好教訓你們。”

乞兒怒視著靜貧,罵道:“臭和尚,你的劍在我身上,有膽量就過來拿!”

靜貧道:“我不僅要拿回我的劍,還要你們的命!”

他的話說完,陽光頓時暗了許多,仿佛天空一下子被烏雲遮住了。

其實,並非烏雲遮了陽光,而是一群穿黑衣的人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這群人穿著黑衣黑褲黑鞋,頭也用黑布包著,連眼珠也沒有露出來。

他們就像一根黑色的柱子,將乞兒、靜無和憐兒圍在當中。

他們暗淡無光,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他們的表情一定是冷漠的。

因為他們是殺手,因為他們的手中都有一把明晃晃的刀。

殺手不僅冷漠,而且恐怖。

不敢以真麵目見人的殺手更加恐怖。

如此恐怖的殺手,一個就足以令人膽寒和心驚。何況三十個。

三十個恐怖的殺手圍住三個人,看來,他們也認為這三個人難以對付,所以才用十倍的力量來摧毀。

三十個人,三十把刀,他們能毀了這三個人嗎?

靜貧已經退到了三十個黑衣人的身後,他本是重要的角色,如今成了旁觀者。

乞兒忽然覺得,靜貧不僅僅是一個臭和尚,因為隻有擁有權力的人才能在這種情況下成為旁觀者。

因為旁觀者有權力叫別人為他而死。

乞兒不知道他的權力有多大,但至少,他可以指揮這三十個殺手。

乞兒護住靜無,他從三十把銳利的刀鋒中看到了可怕的力量。

憐兒說道:“閻羅門這樣殺手成千上萬,隻要把事情做成功,花任何代價都值得。”

“他們也是父母所生,他們的命一樣來之不易。”靜無忽然淡淡說道:“你叫他們來送死,自己卻躲得遠遠的,這算什麼好漢!”

靜無的話剛剛響起,靜貧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待靜無的話說完,他已經越過黑衣人的頭頂,堵住了門口,原來靜無並沒有中毒。

幾乎同時,那三十個黑衣人動了,他們的刀出手,三十把刀如三十個尖利的牙齒,四麵八方,罩向乞兒。他們要把乞兒絞爛!

刀出手,人已淩空激射,射向憐兒。

憐兒哪敢怠慢,他更快地後退,退到窗口,站定,隨後飛射而至的三十個黑衣人,竟然沒有任何抵抗,都被憐兒從窗口丟了出去。

突變,不可思議地發生,又不可思議地結束。

罩向乞兒的三十把刀,被乞兒的劍一拔,整整齊齊擺在了桌子上。

靜無守住門口,憐兒守住窗口,乞兒還劍入鞘,再看時,屋裏已空空蕩蕩,不僅那一男一女和兩個中年人不見了,連靜貧也不見了。

又被靜貧逃走了。他這是從夥計撞破的牆洞中逃走的。

憐兒歎道:“大師,看來他是早有準備的。”

靜無也無奈道:“看來他真的是天下跑得最快的人,要抓他並非易事。”

乞兒見靜無和憐兒剛才中了毒直喊肚子痛,一轉眼又好了,莫名其妙道:“大師,憐兒,你們……”

憐兒笑道:“我們中毒,又沒有中毒。”

乞兒仍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靜無道:“這是你的憐大哥的主意。”見乞兒一臉的迷惘,靜無接道:“他們把毒放在菜裏,我們聞到菜香的時候,就已經中毒了。”

“我也聞到了菜毒,為什麼我不中毒?”

“因為你吃了飯。”憐兒道:“飯裏不僅沒毒,還有解藥。”

“既然要下毒,為何又給我們解藥?”

“其實我早覺得這店裏有鬼,剛才那一男一女和兩個中年人一唱一和,目的就是提醒我們這裏的東西可能都有毒,令我們不敢輕易吃東西。”

憐兒道:“夥計端上菜的時候,我確信飯裏絕對沒有毒,有毒的話也隻有在菜裏。”

“既然知道飯沒毒,為何不吃?”

“我想證明一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對的。”憐兒笑道:“他們肯定也算準了我們三個人至少有一個會想到這一層,而且,算定這個人會冒險一試。”

頓了一下,憐兒接道:“在他們的算計中,這個冒險一試的人雖然知道了毒下在哪裏,但身中劇毒,性命將難保,而吃了飯的人什麼事也沒有。

“這樣,我們三人吃同樣的飯菜,有人中毒有人沒事,沒中毒的人不會懷疑是這裏的飯菜出了問題,酒店便可以一直開下去。”

“如果我們三個人都死了,豈不是更好?”

“他們不敢冒險。”憐兒道:“因為他們擔心我們三個人當中也有不怕毒的人。”

“世上真有不怕毒的人?”

“當然有,風花劍丁一傳說就是一個百毒不侵的人。”憐兒道:“既然天下有一個不怕毒的人,就可能有第二個不怕毒的人,他們的擔憂是對的。”

憐兒笑笑,走到乞兒跟前,說:“因為我就是跟丁一一樣不怕毒。”

乞兒終於明白了些。他轉身問靜無道:“大師,你的肚子怎麼也突然不痛了?”

“我沒有中毒,肚子怎麼會痛?”靜無道。

“你也像丁一一樣不怕毒?”乞兒驚訝到。

靜無搖搖頭,道:“難道你忘了道長送我的那顆解毒丹。”

乞兒恍然道:“是這樣……”然後又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裏有鬼的?”

靜無笑道:“那兩個中年人和一男一女演戲給我們看,我們也得演一出戲給他們看。”

“演戲?”乞兒道:“什麼時候開始演戲的?”

靜無道:“我看見外麵幾隻麻雀飛過,以為有了湯兒的消息。

“當我從外麵進來,看見憐兒一口飯未吃而叫肚子痛,你吃了飯反而若無其事,我就明白,既然我也沒吃飯,那麼,我的肚子也應該痛起來才對,隻有這樣,搞鬼的人才會出現。”靜無說著,與憐兒相視而笑。

乞兒也笑道:“你們演戲差點把我也騙了。”笑畢,又說道:“看來跟大師與憐兒比,我真是太笨了。”

憐兒道:“要是你也這麼聰明,這戲也許演不逼真了。”

乞兒歎道:“不過,還是被臭和尚跑掉了。”

“臭和尚雖然跑了,也不是一無所獲。”靜無道:“至少我們清楚了靜貧跟什麼閻羅門有關。”

靜無自己是和尚,也說師弟是“臭和尚”,乞兒聽了,因為是他先罵臭和尚,不禁微微有些臉紅。

“唉!”靜無歎了口氣。

憐兒明白,靜無一直在擔憂湯兒。

“沒想到方丈交代的事沒辦好,卻把湯兒給丟了。”靜無憂慮地說。

“吉人自有天相,大師放心好了。”憐兒隻有這樣安慰。

三個人出了小酒店才發現,被憐兒丟出窗外的三十個黑衣人還堆在那裏。

陽光直直的照下來,陽光下,這堆死人顯得觸目驚心。

靜無雙手合十,道:“讓閻羅門來收屍吧。”

三人在街上行了一陣,乞兒忽然笑了起來。

憐兒道:“你笑什麼?”

乞兒仍笑道:“我在笑,剛才那人說棺材可以造得房子一樣大,世上有這麼大的棺材嗎?”

憐兒想了想道:“當然有。”

乞兒不笑了,道:“你見過這麼大的棺材?”

憐兒點頭道:“唐家的棺材比房子還要大。”

“這麼大的棺材,咱們去看看如何?”乞兒道。

三個人穿過前麵的十字街,往南行了一段,又往東,朝唐家而去……

楚踐的眉頭一直皺著。這半天裏的事情令他心驚不已。

先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通知他有一個和尚和兩個乞丐要來,他叫家丁去開門,和尚和乞丐果然已經站在門口,紅非的死使他很內疚。

紅非是他唯一的外甥女。

他隻有一個妹妹,而他妹妹卻死了。

他曾發誓一定要讓紅非過上幸福的日子。

可是紅非並不聽他的話,她隻想找出殺害母親的人。

後來她嫁給武癡雨成,他知道紅非並不愛雨成,她隻是想借助雨成對武功的天賦,希望有朝一日雨成能練成天下無敵的功夫,然後為母親報仇。

對於蘇州城任何百姓而言,紅非都有太多的秘密,但是她的秘密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憑著聰明和對仇人的憤怒,竟然在無意間悟出了一套刀法,這套刀法足以讓她擠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他還知道她雖然嫁給了雨成,卻跟一個和尚睡一起。

他知道紅非並非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她這樣做是為了雨成能從和尚那裏學到更多的功夫。

他幾乎知道紅非的一切,可是對於那個和尚他卻一無所知。

他曾派出許多人去調查,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本來,他曾派人殺那和尚,因為這和尚使他唯一的外甥女蒙受了羞辱。

然而,他派出去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當他派出第二十九個殺手而仍舊不能使這個和尚從世上消失時,他才打消了殺他的念頭。

今天,紅非十年來第一次來到楚家,她也是十年來第一聲叫他舅舅。

沒想到,她竟然是來殺他的。

盡管紅非不能怪任何人,但他總覺得他作為舅舅沒有使她活下去,他愧對死去的妹妹。

刀勝唐的出現使楚踐很害怕,他常常覺得脖子上有一陣陣的陰涼,仿佛刀勝唐背上的雪月刀飛過來,正貼著他的脖子。

他害怕雪月刀。在雪月刀之前他曾那樣的害怕唐家刀。

老實說,唐家刀的威名令他過得膽顫心驚,他做夢都見到唐家刀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殺了他,他甚至嚐到了自己的傷口裏流出來的血的味道。

戰戰兢兢的幾十年終於熬過來了。他終於可以跟唐家刀相抗衡的時候,唐家刀卻顯得不堪一擊,唐家老母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本來可以為唐家刀的沒落而舉杯慶賀,因為這是他夢寐以求的。

可是,唐家老母早死了半天,又差點使他前功盡棄。

曹公公是他的靠山,他知道自己隻是曹公公的一條狗,就像他的手下那麼多對他點頭哈腰的狗一樣。

他也知道做狗的命運會很慘,主人不知什麼時候會把狗踢出門外。

不過他清楚,凡是被主人踢開的狗都是些沒用的無足輕重的狗。

有用的狗主人是不會踢開的。

不僅不會踢開,而且還會千方百計滿足狗的要求,就像徐錫林,為了留住他,他可以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給他。

他相信,自己在曹公公眼裏的分量,絕對比徐錫林在他眼裏的分量要重,不然的話,曹公公絕不會給他那麼多的財富。

這些財富他數也數不清。楚踐是聰明人,他也知道,要得到主人的歡心和重視,最重要的一條是聽話。

除了聽話,還要有能力辦妥主人吩咐的每一件事。

楚踐一向很自信,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楚王刀已經在唐家刀之上。

唐家刀排名天下第一,但是他卻認為,他的楚王刀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雪月刀的出現使他的自信動搖。

他沒有用他的楚王刀殺過人,也說不出楚王刀究竟有多快,可是在雪月刀麵前,他就會顯得底氣不足。

就憑這一點,他開始意識到他的楚王刀還沒有到天下無敵的境界。

楚踐第一次在唐家大院看到雪月刀的時候,他就想:當今天下,沒有人能夠從雪月刀下生還,剛才,雪月刀隻砍了穆清的一條手臂,楚踐悲哀的心又開始興奮起來:

原來雪月刀也並非天下無敵。

此刻,他就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

客廳裏的擺設極奢侈,極豪華,可他感覺有些冷。

也許是偌大的客廳隻他一個人的緣故。

他在客廳裏等一個人。這個人他今天非要等到不可。

楚踐在等他的幹兒子楚風。

他要楚風辦一件事,一件他認為自己辦不到而楚風能辦到的事。

楚風終於來了。

他仍是那樣,蒙著臉,隻露出兩隻眼珠。

他來的時候,仍是那樣神出鬼沒,楚踐甚至判斷不出他是從那個方向進來的。

楚風的輕功,也使楚踐望塵莫及。

楚風就這樣站在楚踐跟前,他並沒有坐下。

好像他還有急事,聽完楚踐的話就要走似的。

楚踐不僅沒有叫楚風坐,自己也站了起來。

“我想叫你辦一件事。”每次他找楚風,都這樣說第一句話。

“什麼事?”楚風也總是這樣,淡淡的,問一句。

“殺一個人。”楚踐第二句話也跟以往一樣。

因為他每次找楚風,要他做的都是殺人。

而每一次,當楚踐這樣說完後,楚風通常都會幹脆地說一個“好”字,這一次,楚風卻沒有說好,而是又問了一句:“殺誰?”

楚風的回答令楚踐感到意外,他並沒有拐彎抹角,答道:“雪月刀。”

楚踐回答的時候,看到楚風的身子微微動了動。

楚風靜靜地站了一會,還是沒有說出那個幹脆的“好”字。又問了一句:“為什麼要殺雪月刀?”

楚風今天變得囉嗦,他問的其實是該問的問題,但由於他以前從來不問這些,因此使楚踐感到今天特別囉嗦。

楚踐還沒說,楚風說道:“楚老爺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問這麼多?”

楚踐點頭道:“問多了對你沒好處。”

楚踐想,他這樣一說,楚風肯定不會再問,而每一次,隻要楚風答應的事,沒有辦不成的,他希望這次也一樣,希望楚風轉身離去,明天這個時候來告訴他:

事情已經辦妥了。

可是楚踐又一次猜錯,楚風沒有走,他說:“楚老爺,隻要我答應的事情你盡可一百個放心,可是我答應之前,我要對自己負責,如果答應了,又做不到,楚老爺會更加失望的。”

從他的話中,楚踐還聽不出他究竟會不會答應。

楚踐沒有說為什麼要殺雪月刀,而是問道:“你是不是擔心不是雪月刀的對手?”

楚風想了想,然後緩緩點頭。

從他的那兩隻眼睛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雪月刀其實並非天下無敵。”楚踐道。

“你怎麼知道的?”楚風問。

“剛才我見過。”楚踐道。

“雪月刀是怎樣的一把刀?”楚風又問。

“雪月刀僅僅砍了道人的一條手臂。”楚踐故意說得輕鬆些。

“是人頭還是手臂?”

“手臂。”楚踐道:“雪月刀下也有生還的人,所以我才叫你去辦。”

“你是說,雪月刀並非天下無敵,雪月刀也有破綻?”

“是的,隻要有破綻,便可以戰勝。”

楚踐的話令楚風微微一顫,他的眼光似乎也變得暗淡。

不過,這隻是瞬間的事,瞬間之後,楚風道:“楚老爺認為我可以殺得了雪月刀?”

楚踐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隻是說:“我相信你。”

楚風道:“如果我不行呢?”

楚踐沒有回答,他道:“現在不是談論如果的時候。”

楚風卻自己答道:“如果我不行,就不能再為楚老爺辦事了。”

頓了一下,又道:“比如說,曹公公要你三天之內殺了唐家老母,而你需要幫手的時候,就等不到我了。”

聽到“曹公公”三個字,楚踐立時安靜下來。

他馬上想到朱公公那個尖尖的下巴和他那又細又冷的聲音,他知道如果三天內不殺了唐家老母,不要說從今以後別想從曹公公那兒得到一兩銀子,他的命也活不長了。

想到這裏,楚踐道:“楚大俠,你知道唐家老母藏在哪裏嗎?”

“知道。”楚風道。

“你也知道?”楚踐詫異道。然後問:“在哪裏?”

“在棺材裏。”楚風道。

楚踐驚道:“你也這樣說?”

楚風道:“除了我,誰還這樣說過?”

“刀勝唐。”

“就是雪月刀刀勝唐?”

“對!”

“他為什麼要告訴你,難道他知道你正在找唐家老母?”

“他想見識見識我的楚王刀。”

“他怎麼說?”

“他說楚王刀是一把好刀。”

“他憑什麼這樣說?”

“因為楚王刀殺了徐錫林。”

“徐錫林是你最器重的人,他殺了徐錫林,你恨不恨他?”

“恨!”楚踐脫口道:“徐錫林是我的臂膀,殺了他,等於砍了我一條手臂。”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殺了他?是不是當心殺不了?”

“我本想殺他。”楚踐道:“當他發現雪月刀隻砍了道人一條手臂的時候,他呆了呆,如果我那時候出手,雪月刀肯定會倒下,隻是我想到了一個人。”

“誰?”

“你。”楚踐笑了起來:“我刹那之間想,還是把這個機會讓給你,你比我更有把握。”

楚風沉默了一會,竟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也許比你更有把握,可是,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今後不會再有了。

楚踐吃驚道:“這麼說,我們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了?”

楚風緩緩點頭,他的眼中似充滿了冷漠與絕望。

楚踐卻沒有絕望,他說道:“世上有些事情很難說,如果注定有楚王刀稱雄的一天,那麼,所有的障礙都將掃除……”

“但願能有那麼一天。”楚風道:“這樣,我就不用做你的幹兒子了。”

楚風說著轉身離去。楚踐問道:“你要到哪裏去?”

“去殺唐家老母。”楚風一邊走,一邊說。

“要不要我幫忙?”楚踐追出去問道。

“今天是唐家出殯的日子,他們會來請你去,如果有機會,千萬不可再錯過。”楚風說完這句話,人已飄遠。

楚踐呆呆地站著,呢喃著楚風說的最後一句話,眼裏終於放射出興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