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問他後不後悔。
展舒修低低地笑。他知道她在問什麼；多年前那個夜晚，她也是問他一樣的問題，而最終他們選擇了離開京城，不再回去，隱姓埋名，在這種偏遠的小地方裏隱居。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們之間已經很熟悉，三言兩語之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而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他也並不覺得後悔。
為什麼？——也許是因為生活很平靜，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累了，不想繼續為皇位奮鬥。於是他做了和她一樣的選擇。
她靠在樹旁，一條寬大的披肩綁起來吊在肩上，掛住了她的右手，她的肩膀其實是可以輕微擺動的，但也完全不能像從前那樣揮劍了。他們倆都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展舒修垂下眼，他知道他怎麼想；
他們隱居到這個偏遠小鎮來，僅僅因為他們都不想回去京城，而生活在這裏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這麼多年來，接觸小鎮淳樸的居民，還有那些單純的小孩子，讓她變得更溫柔，眉眼間少了多年前的銳氣和意氣風發。
他望著她。
她穿一身白衣，烏發簡單束起，波光粼粼倒映進她眼中，她垂著眼，仿佛可以在這裏，坐上整整一個下午。
“不後悔，”他輕聲說，“有什麼好後悔的？”
他沒說什麼甜言蜜語，隻是在陳述事實；莊宛寧笑了，“是嗎，留在這裏，每天都過得很無聊，而且能見到的人就隻有那麼幾個——你真的習慣了這種生活？”
這就是他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他們的財富讓他們可以在這種小鎮隱居，建起偌大一座山莊；而當人們來找她的時候，她會給他們看看病，收一點象征性的酬勞。
她無所謂，她本來就是個適應力很強的人；而最重要的是，隻要能遠離權力，和它所代表的一切，那麼她在所不惜。
而過著簡樸的生活，無人服侍，也無人會來拉攏討好他們；這大約是自由的代價，從古至今，從來如此。
“那不重要，”展舒修道，“你在這裏，這就夠了。”
這話真動聽，她望向他，原想說些什麼，卻正看見展舒修也正好看著她，兩人視線對上一刻，然後展舒修湊近來，親了下去。
這是一個很溫柔的吻，輾轉綿延，兩人唇舌交纏，顯然他們都已經熟悉了彼此，沒有掙紮、沒有反抗，隻有無盡的柔情和蜜意。她伸手環抱住他，加深這個吻。
良久兩人分開，她微微喘息，但很快她適應了過來，望著展舒修，幾乎是在誘惑他：“而這就是你要給我的回答？”
“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展舒修也笑了，他們如今早已不是當年未及冠的少男少女，相處多年，他們都了解了彼此的習慣。
在下一刻，他又湊了過去——
日光自森林間灑下來，在枝葉間錯落成一片耀眼的光芒；湖水波光粼粼，兩人就在這林中接吻，看起來美得像是一幅畫。
“我不會再走了，”他靜靜地說，“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隻在這裏。”
她看到他離她很近，於是她笑了起來，笑容依然耀眼，成熟而溫柔。慢慢她道：“永遠？”
“永遠。”
他的語氣是那麼真誠，她想：她真希望，時間真能永遠停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