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史之六
孟軻好辯不得謂之佞
孟子的個性是什麼?他的學生公都子反映外界人們都說孟子“好辯”(喜好爭辯)。
青年毛澤東好學上進,較為讚賞孟子喜爭好辯的辯士風格。
1915年7月,在湖南一師讀書時,毛澤東給學友蕭子升寫信,信中說:
孟軻好辯,不得謂之佞;予貢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不得謂之佞也。……蘇張縱橫,其舌未淑也,離朱巧察,其目不眯也。凡此用而彌盛者,所在多有,攪神之說,不足信矣。(《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2版,第13頁)
“孟軻好辯”語見《孟子·滕文公下》第九章: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
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堯之時,水逆行,泛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餘。’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宮室以為洿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洿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者,武王烈!佑啟我後人,鹹以正無缺。’
“世道衰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君無父,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複起,不易吾言矣。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雲:‘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本章主要是孟子議論,說他好辯的問題。作為一個儒家學說的傳人,傑出的思想家,孟子要宣傳自己的主張,因此也頗招人們的非議。孟子在回答他的學生公都子的提問時回答了這個問題:他不是故意好辯,而是為了像大禹、周公、孔子一樣,為了捍衛仁政的理想,為了造福於世人,而挺身好辯的。
春秋末年戰國初年,墨家學派就已與儒家並稱兩大顯學。由於儒、墨兩家代表不同的階級階層利益,所以他們在許多問題的看法上存在著分歧。儒、墨兩家的爭論,在墨子死後,還一直繼續著。正當儒、墨相爭不可分割時,楊朱學派又異軍突起,頗有影響,以至形成儒、墨、楊三家鼎立之勢。
孟子一方麵與墨家學派相爭,一方麵又與楊朱學派展開辯論。當時,孟子說:“楊朱、墨翟之言盈(充滿)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孟子·滕文公下》)孟子又說:“逃墨必歸楊。”(《孟子·盡心下》)可見,在戰國時期,楊、墨兩大學派的思想具有巨大的影響。可以說是對儒家學說威脅最大的兩個學派。此外,還有農家學派、名家學派、道家學派和法家學派等,都很活躍,躍躍欲試準備主宰學術界。
隨著諸子的蜂起及百家爭鳴的展開,儒家逐漸受到了各種學派的衝擊,其顯學地位開始受到挑戰。麵對百家爭鳴對儒家的衝擊和挑戰,如何重振儒學? 這便是孟子所麵臨的重要時代問題。
對於孟子的好辯,當時許多人不大理解,包括孟子的一些學生在內。一次,孟子的學生公都子問孟子:“別人都說您喜歡辯論,是這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