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有味憶兒時·題 記
作為老年人特有的專利,回憶是對於遙遠的童心的癡情呼喚,是重新感受年輕,追憶逝水年華的一種心靈履約,是對於昔日芳華的斜陽係纜。普通的人們畢竟還都天機太淺,既不具備佛家的頓悟,也沒有道家“坐忘”的功夫,總是像《世說新語》中所說的“未免有情”,這就會不時地挑戰“忘卻的救主”。但是,由於想象中的完美和過於熱切的期待終竟代替不了現實的近乎無情的變遷,所以,這種記憶特別是日後的追憶,看似擷采,或曰“朝花夕拾”,實際上正是印證著失去。因為沒有失去,也就無所謂擷拾。
飛逝的時光便是飛逝的生命。而“飛去的夢因為飛去的緣故,一例是甜蜜蜜而又酸溜溜的”。(朱自清語)這樣,在展現飛逝的生命流程中,在感受幾絲甜美,幾許溫馨的同時,難免會帶上一些淡淡的留連,悠悠的悵惋,夾雜著幾許感傷、苦澀、蒼涼的況味。早在一千多年前,玉溪生就已慨乎言之:“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當時即已惘然,更不要說事後追憶了。
曆史本身,以“曾在”為前提。“曾在”含有二義:一為“曾”,曾經即是過往,逝水流光,當下不再,包括其時的特定環境與般般情事;一為“在”,曆史真實屬於客觀存在,不以人的是否追憶、是否述說為轉移。而對曆史的述說,由於主觀意識的介入,常常會因時而異,因人而異。就是說,當事人已如飛鳥般振翮飄逝了,留下來的隻是一個個空巢,掛在那裏,任由人們去指認、評說。難以避免的是,在時空變換的條件下,包括一些細節和心理活動,需要進行新的整合,新的加工,以及對於過往情事的重新詮釋。那麼,可否去掉這個環節呢?恐怕不行。因為沒有個人記憶的細節和心理活動,曆史隻剩下一些空洞的結論,實際上等於遺忘。
說到童年的追憶,我記起了哲學家羅素的一句話:“富有才華的個人發展,需要有一個對他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強求一致的壓力的童年時代。”予生也魯,談不上“富有才華”,但幸運的是曾經擁有一個任情適性、有利於個性發展的童年時代;又兼特殊的環境、條件使然,使我在童稚時期有機會係統地接受了傳統文化與國學教育,成為一個道地的讀書種子。《青燈有味憶兒時》中這些刻印著橙色童年鄉夢的追憶文字,再現了昔日爛漫天真與刻苦向學的斑斑印跡,飛揚著少小年華鮮活生命的靈魂躍動。願它能為廣大青少年讀者帶來一點點情趣和啟示。
2014年歲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