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墩上的悖論111(1 / 1)

山莊裏的兩對祖孫 三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大清王朝這一艘“軀殼巨大”的航船,終於更換了掌舵者。繼康熙、乾隆帝這對祖孫之後,緊接著,山莊又迎來了嘉慶、鹹豐帝這一對祖孫。

嘉慶帝的才華不及他的父親乾隆皇帝,但素質差強人意。他不像乃父那樣愛炫耀,尚虛榮,喜奉承,遊山玩水,征歌選色。登極以後,在修身、用人、節用、獎廉方麵,都做出了積極努力,並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封建社會的末日和清王朝的沒落,兩者重疊在一起,實實地壓在他的身上,這注定了他難以有所作為,隻能以悲劇收場。嘉慶一朝,可說是與變亂相終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確是沒有一天寧靜過。

乾隆朝後期,社會矛盾日益滋長,災患頻仍。嘉慶帝一登上龍墩,就趕上了湖北、四川的白蓮教徒武裝起義;接著,又遇到東南沿海所謂“海賊”的騷動和幾乎釀成大亂子的接連三次發生在陝西寧陝、西鄉和四川綏定的兵變;爾後,便是直隸、河南、山東的天理教徒起義;並且在十年間,先後發生了刺客闖劫禦轎和農民起義軍衝進紫禁城的險情,使他精神上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當時官貪,兵疲,民亂,河決,財困,整個社會千瘡百孔。在位二十五年,他曾跑到避暑山莊來十七八次,主要目的已經不同於先祖的尚武、籌邊,甚至連乾隆時期那種歌舞升平、強化統治、宣揚國威的氣象也不見了。雖然也曾舉行過秋獵活動,但已經不具備往昔那種浩蕩的氣派和聲勢了。結果,就在這次“秋獮”中病倒了,回到避暑山莊後,即“覺痰氣上壅,至夕益盛”,最後於煙波致爽殿“龍馭賓天”。其死因,可能是年逾花甲,身體肥胖,天氣暑熱,旅途勞頓,誘發心腦血管病而猝死。

四十年後,他的嫡孫鹹豐皇帝遭遇到比他更為慘淡的結局。他在位十一年,雖然也有銳意圖治之舉,但其自身縱情聲色,宴安怠惰之行愈益發展。同他的祖父一樣,鹹豐朝同樣一直處於多事之秋,內憂外患,如影隨形。內憂是洪秀全領導的太平天國革命,遍布幾十個州的撚軍,以“按三尺劍以開基,重見漢高事業;著一戎衣而戡亂,依然周武功勳”為號召的杜文秀率領的雲南回民等反清勢力。貪官汙吏的勒索和水災旱災造成的饑饉,迫使農民大批離開土地,加入這些造反隊伍;外患是,英國人占廣州,英法聯軍占京城,俄國人占伊犁和黑龍江流域大片地區,舉凡亞羅號事件、第二次鴉片戰爭、圓明園被焚、《北京條約》的簽訂,都給他以沉重的打擊。

自從《天津條約》簽訂之後,鹹豐帝就整天憂思抑鬱,更加寄情文酒,貪戀女色。鑒於宮中行止有節,諸多不便,因而“尤喜園居”。整天蝸居在圓明園裏,又是製曲,又是排戲,有時還去如意洲看戲,恣意享樂。直到英法聯軍北犯通州,他就再也穩不住神了,當即打算逃遁到熱河行宮躲起來,一時京城上下惶恐萬分,紛紛遷徙。清軍八裏橋敗退之後,他更是喪魂落魄,緊急任命奕為欽差大臣,督辦和局,自己則於次日淩晨,帶上皇後鈕祜祿氏、寵妃葉赫那拉氏等十三名妃嬪及五歲的小皇子載淳逃往避暑山莊,變“避暑”為“避難”。由於沒有足夠的準備,一路上,又饑又渴,又驚又累。出發不久,就緊急發諭,讓奕等留京官員設法牽製英法聯軍,防止他們再向熱河進逼。

盡管奕等多次請求聖駕回鑾,但鹹豐帝由於害怕回京後遭到外國侵略者的挾製,硬是在山莊裏躲避了十一個月,這是他以皇帝身份“北巡”山莊的第一次,也是他的最後一次,同時也是清朝最後一位走進山莊大門的最高統治者。這樣,北京城則完全處於失去任何抵抗的狀態。很快,英法侵略軍就闖進了圓明園,先是搶劫園內珍寶,最後放火焚燒,使中國珍寶薈萃的皇家宮苑化為灰燼。而他則躲在煙波致爽殿裏,整天貪戀女色、美酒、絲竹皮黃、過萬壽慶典,賞“有功”群臣;再就是屈辱含憤地“禦批”幾個喪權失地的賣國條約,其他沒有任何堪足載記的修為,最後也是在這裏黯然辭世。

比起康熙帝的雄才大略,乾隆帝已經差遜一籌,但這對祖孫畢竟還是有所作為的。而嘉慶、鹹豐帝這一對祖孫,就隻剩下喪權辱國、喪魂失魄、窩囊晦氣了。除了稱之為“龍頭鼠尾”、一代不如一代,夫複何言!

(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