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的臉一紅,忙忙地從他輕握的腕裏把手抽出來。
扭頭望著窗外忽閃而過、連成一線的景致,卻怎麼也聚焦不到一個點上。
像安辰禦所說的,從上午九時開始,簡沫幾乎一刻都不曾停歇過。午飯匆匆吃了幾口,便又開始了緊張的彩排,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多時間去想其他事情。
那些揪心的,繁瑣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概拋諸腦後。
晚上,是一場主題為“生命是襲華美的袍”的時裝慈善拍賣秀,拍賣所得到的款項,將有一半捐給慈善組織做籌建經費。
簡沫隨著大隊很早地就到了表演場地。
扇形的舞台從兩邊伸展開去,場景被精心布置成柳蔭垂岸的江南小築。遙遙樂韻綿長地劃過虛幻的時空,間或聽見遠處飄來一陣嘀嘀嗒嗒的雨聲,置身於其中,恍如又回到了那個細聽雨簷沾指融的午後。淒美而多情的相思,從此漸漸入夢……
有了第一次走台經驗,簡沫這次相對駕輕就熟多了。
三千青絲綰起了一個別致的發髻,然後匆匆換上價值十萬的旗袍。臨出台前,女設計師卻叫住了她。
看上去已經不年輕的年齡,雍容華貴裏卻有著異於一般人的執著。她離著一段距離看著那襲貼身旗袍完美勾勒出女性身上獨特的氣韻,緊繃的臉終於展露出欣賞的笑容。
“來,我為你把這個插上吧。”她笑著拍了拍簡沫的肩膀。
簡沫低頭一看,是一把竹做的扇子。分開是竹,合在一起卻成了一把精致的扇子。
她想了想,微彎著腰,由著設計師一根一根的為她插在髻端。再側頭看時,鏡麵裏清晰倒映著絹細的身姿,宛如鑲裱在框裏的丹青畫卷。柳葉般的眉眼,微微上揚著,卻總是在似有若無之間便傾注了萬種風情。淡紫色的絲鍛上繡滿了牡丹,微卷的花瓣凝露含珠,又似羞答的女子在低泣訴說著千般柔腸、萬般情思。
最獨特的地方,是肩頸處的盤扣。精製的盤扣由名貴的水晶雕磨而成。而發髻上的扇子,瞬間將柔媚的形象變得立體而生動。
簡沫指尖微涼地撫過身上的旗袍。
那樣美麗的旗袍,為何卻滲著她不解的悲涼?
“其實這上麵的式樣是我母親臨終前最後畫的草圖,我不過是在草圖的基礎上再加工修飾,才有了這件旗袍的設計。”女設計師凝神看著鏡子裏的女子,眸底劃過一絲傷感,“她此生的心願是要建一所最大的孤兒院,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我把它捐贈出去拍賣,也算是為她了結一個未了的心願。”
簡沫驚愕地看著她片刻,緩緩地,也循著她的視線再次定格在玻璃鏡裏。
恍惚間,她不是她,她卻是她,多年以前,那個倚坐在深巷之中綠柳湖畔的女子,麵頰上輕掩的笑,如煙、如霧。
“下麵給大家展示的,是由我國著名旗袍名家衽女士設計並親手縫製的作品,綢緞采用了極寒之地的天蠶絲織製而成……麵料柔滑涼薄……”
主持人一邊做著介紹,掌聲響起。
光圈的盡處,簡沫輕挽著微笑從後台走了出來。
如他所說的,從她出場甫始,身上這件旗袍立刻便成為了全場目光的焦點,她能感受得到,各種眼神在她身上駐留,欣賞的,讚美的,驚-豔的。如花年華一般綻放的旗袍穿在簡沫身上,就如度身量造似的,她在舞台上穿行,每一個輕盈的轉身,都帶出了江南女子獨有的柔美和婉約。
簡沫沿著舞台走了一圈,然後,單手挽起了腰站在中央。
再美,也逃不過淪為商品的命運。
主持人適時地拉開了拍賣的序幕:“旗袍的起始價是十萬,每次舉牌將視為增價一萬,最後價高者得。現在,請各位嘉賓出價。”
舞台底下漸漸浮起一片竊竊私語。
“十一萬。”
“十二萬。”
“十五萬。”
“二十萬。”
任他們不時投來垂涎的目光,簡沫始終保持著適度的微笑。雖然說是做慈善,說到底,也不過是有錢人在聲色犬馬場上又一次你追我逐。她隻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五十萬。”驀地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在一片私語中尤其突出。
眾人同時愕住。視線紛紛投向坐在前排第二行的男子身上。
俊美的眉目,清秀而雅致,唇瓣微微上挑,幹淨而利落,猶如跌落凡間的天使,悠然的神采在他的眉間流動,反而顯得愈發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