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道:“那小廝很謹慎,叩門時,向門房說要見三太太身邊四個大丫頭的任意一個。門房覺得奇怪,從沒有人這樣找人來著。
門房問他,他什麼都不說。實在無法,門房悄悄找到我。我一露麵,他就問我名字。我說我叫杜鵑,他又問我有什麼可以證明。我便給他看了我掛在脖子上太太所賜的玉石名牌,他方才相信了。
後來,他就交給我這兩個瓶子,千叮萬囑,一定要給四少爺用。說是殷家祖傳的療傷藥,很是珍貴。接骨續筋,有神奇的療效。
六小姐,殷二少爺派來的人似乎對咱們三房的情況很熟悉呢。”
殷遠郊。
這個名字很熟悉。
馮曉瑟隱隱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她努力地回憶著,到底落在記憶之外的,是什麼呢?
殷遠郊。
想起來了。
馮曉瑟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真是榆木疙瘩的腦袋,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命途之中看過的影像,並不完整,隻是一幕一幕的碎片,拚湊在一起。有些印象極為深刻,有些則隻留下了淺淡的記憶。
殷遠郊是馮曉信的至交好友,兩人情同手足。馮曉信被流放,唯有殷遠郊一人相送。馮子康被斬首之後,也是殷遠郊冒著被言官彈劾的巨大風險,替馮曉信一盡身為人子的責任,為馮子康收殮。
這份情誼,至深至厚,讓人無比感動。
殷遠郊。
怎麼就把他給忘了呢?
從昨夜到現在,景瀾院麵臨的危機,人人都說馮曉信與殷二少爺結下了梁子。馮曉瑟精神高度緊張,她像是一隻刺蝟,繃緊身上的每一根刺,去應付外界的各種障礙。這一狀態持續著,所以絲毫沒有想起殷二少爺就是殷遠郊,是馮曉信的莫逆之交。
難道他們的友誼,竟然始於這場不打不相識?
馮曉瑟忽然覺得疲憊不堪,兜兜轉轉,似乎有什麼在慢慢地改變,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少了一股精神氣的支撐,就如同戰士失去了鬥誌,馮曉瑟整個人,都萎靡了不少。
杜鵑心有不忍:“六小姐,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都指著您處理。要不您先回房用飯,歇一會兒吧。”
馮曉瑟強打精神:“我撐得住。還有何事?”
杜鵑默了默,終於開口說:“昨夜老太爺和大老爺到殷家去,敲鑼打鼓的,今日京城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好些人已經知道了四少爺的腿被打折了。
角門外有一對兄妹。說他們就是在味香樓外賣藝的,四少爺是為了他們而與殷家二少爺打起來的,他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無論如何都要向四少爺磕頭感謝。
他們天剛剛擦亮就等在角門外,門房趕都趕不走,六小姐您看,要如何處置?”
“賣藝的兄妹。”馮曉瑟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語。
“可要將他們打出去?”杜鵑瞥了一眼馮曉瑟的臉色,問。
如果沒有這一對兄妹,這一切禍事就不會發生。
但馮曉瑟想到的卻是這對兄妹如今牽連著殷家和馮家,馮家自然想著越快將事情了結越好,否則何必深夜帶著馮曉信上門致歉。但殷家呢?他們的立場又是怎樣的?如果兄妹落在別有用心的人手裏,還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你派人送他們到城外,母親的莊子上。若是他們不願,就說哥哥在昏迷中依舊惦記著他們的安危,請他們不要辜負了哥哥的一片心意。”
“是。”
杜鵑的辦事效率確實很高,不過三刻鍾,就回來回話:“六小姐,賣藝兄妹已經送上馬車,送往太太在西郊的莊子。”
“很好。”人的能力再強,也不是三頭六臂,想要辦成事,辦好事,離不開他人的協助。馮曉瑟真誠地:“杜鵑,你今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