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到底是心高氣盛的少年郎,雖然並無賣弄之意,但看著周遭崇拜的、期盼的眼神,心底不禁有幾分驕傲,行止也就矜持起來。

殷遠郊唇邊的笑容漸漸擴大,眉宇間帶著兩分自得,語氣卻是平淡無波:“小事一樁,何足掛齒。”

香茗、點心通通失去了吸引力,馮曉信連聲:“哎呀,遠郊,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

殷遠郊好整以暇:“你們真的想知道?”

馮曉信和店小二齊齊點頭,如同搗蒜一般。

店小二急切地:“公子,不瞞你說,咱們品香樓的所有夥計們,哦,還有掌櫃的,都在等著我聽完,好下去告訴他們到底是個什麼緣故呢。”

殷遠郊清了清嗓子,道:“這也沒什麼,裏頭的來龍去脈其實很簡單……”

看著殷遠郊誌得意滿又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馮曉瑟心中突然生出了惡作劇的心思,笑著截斷他的話:“殷世兄足智多謀,不過片刻功夫,就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我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才猜到殷世兄所用的法子。不如殷世兄聽聽看,我猜的對不對?”

“猜出來了?”

殷遠郊將信將疑,眼裏閃過些許不快,但仍然有禮貌地道:“馮家妹妹請說。”

馮曉瑟的聲音柔柔的,軟軟的,似乎還帶著一絲清甜:“將十文錢投放進裝滿水的碗裏,如果碗底清澈水幹淨,錢的主人是賣茄子的小商販。如果水渾濁碗底有沙泥沉澱,則錢是賣花生的小商販的。

因為茄子生長在茄子秧上,而花生生長在泥沙地裏。賣茄子的小商販雙手較為整潔。賣花生的小商販雙手不可避免地沾滿了泥沙。他用沾滿泥沙的雙手給顧客收錢找錢,他的錢上也會因而沾滿了泥沙。”

店小二抬手一拍額頭,作茅塞頓開狀:“原來是這樣。”他忙不迭地一躬身:“幾位貴客請慢用,小的先下去了。”說著,便退下了。

馮曉信不理會店小二,直直地看著殷遠郊,問:“遠郊,是不是這樣?”

殷遠郊怔了怔,點點頭。

馮曉信頓時眉開眼笑,手掌相擊:“瑟兒當真是冰雪聰明,不愧是我馮曉信的妹妹。”

直到這時,殷遠郊才細細地打量著他原本並未在意的馮曉瑟,而這一看,眼神便移不開了。她眸光流轉,笑意嫣然,手腕上帶著一個紅瑪瑙鐲子,冰肌玉骨,仿似紅梅落雪。烏油油的頭發挽成墮馬髻,發髻的一側,斜插著一隻鑲翡翠飛鳳金釵,另一側別著點翠芍藥華勝。秋香色繡白玉蘭花立領褙子,米黃色百褶裙,襯托著她纖巧婀娜的身姿,越發的清麗動人。

生命中會有許多人走近,離開,留下或許深刻,或許淡薄的記憶。砰然心動的那一瞬間,刹那,便是永恒。

馮曉瑟蝶樣的雙睫微顫,迎上殷遠郊的目光,四目相視,又飛快地分開。殷遠郊隻覺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好似有一串的火花在綻放。他看著馮曉瑟徐徐轉頭,望向窗外,恬靜美好得像是一幀風景。

馮曉瑟卻沒有留心揣摩他的心思,賣花生的小商販贏回了公道,沒有趾高氣昂,沒有得意炫耀,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攤子上,平靜地拿著帕子擦了擦臉,好像剛剛的打鬥從未發生。

賣茄子的小販默默地蹲在自己的兩筐茄子後頭,承受著一個又一個陌生人的毫不留情的斥罵,有的人甚至上前捶他兩拳,踢他兩腳,他也不反抗,垂著頭,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地麵,臉上的血跡已經幹了,肩膀坍塌著,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眾人見他這樣,也覺得沒意思,罵罵咧咧兩句,便甩手離開了。

“妹妹看什麼呢?看得這樣出神。”馮曉信嘴裏塞了一塊千層糕,嘟囔著,順著她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馮曉瑟喃喃地:“我在想,賣茄子的小商販或許有苦衷。”

“哦?何以見得?”殷遠郊緩緩地問。

馮曉瑟目光依舊停留,說道:“你們看,他籮筐裏的茄子被擺放得整整齊齊,衣衫雖然破舊,但每一個補丁用的是顏色相近的布料和針線,看上去顯得很協調。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他的家裏有一個賢惠的妻子?

見財起意犯了錯,被當眾揭穿沒有惱羞成怒,認錯,接受隨之而來的惡果。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他並非一個毫無廉恥之心的人?

在人人喊打的情況下,沒有逃走,依舊擺攤子繼續生意,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他實在拮據缺錢?”

殷遠郊聞言,沉思。

馮曉信不願費腦筋:“推測來,推測去,倒不如下去問一問,不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