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賣茄子的小商販顫抖著手,接過鯉魚:“小姐好心腸,好人一定有好報。”

站在馮曉瑟身後的馮曉信摸了摸鼻子,將手裏的兩盒點心塞進了賣茄子小販的懷裏:“帶回去,給家裏人嚐嚐新鮮。”說完,又補了一句:“都是幹淨的,沒動過筷子。”

賣茄子的小商販嘴張大,幾乎要合不攏。讓他感到驚訝的,不是馮曉信的一片善心,而是這片善心背後的一點尊重。

他們給予他賑濟,也許是出於憐憫,也許是出於富貴人家的高高在上,無論如何他們並未對他輕視,鄙夷,不屑。那些糕點,是幹淨的,完整的,並非口中剩下的,零落的,用以搪塞的。

好一會兒,他才一疊聲地對馮曉信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他手足無措,感激、欣喜溢滿胸腔卻又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整個人猶如秋風中的一片樹葉,瑟瑟發抖。馮曉瑟轉過頭,不忍再看。

“好了,快回家吧,別讓家裏人好等。這兩個筐子還裝著茄子,我們先帶走。明兒你還在這兒候著,我讓人給你送回來。”沉默許久的殷遠郊終於開口說道。

“是,是,是。”殷遠郊說一句,賣茄子的小商販應一句,小雞啄米般頻頻點頭。

殷遠郊說完,走到賣花生的小販身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個講義氣的漢子。”伸手指了指賣茄子的小商販:“他才剛有句話說得不錯,好人一定有好報。你的花生我買了,送到通濟街,殷府,找一個名叫尚德的小廝,他自會與你結賬。”

賣花生的小商販歡喜得笑逐顏開,眼睛放光,好似被天上掉下的大餡餅砸中了似的:“多謝公子幫襯,我馬上就給您送到府上去。”

回程的一路,三人皆是靜默。許久,許久。

終於,馮曉信按捺不住,聲音帶著少年人的衝動和義憤:“朝中的大臣們皆是屍位素餐,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天子腳下,竟然還有人被貧困逼迫至此,實在是讓人心寒。”

馮曉瑟停住腳步,正色道:“哥哥,慎言。許多事情看起來簡單,孤立,實則複雜,牽扯眾多,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分說明白。與其憤憤不平,隻知道嘴上發泄,還不如從自身做起,從點滴做起,涓涓細流彙聚成海,也許世間終將會因你的努力而改變。”

她的目光是那樣的堅毅。直到這時,馮曉信才驚覺那個一直扯著自己衣擺,小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後的妹妹長大了,而自己似乎從未深刻地了解過她。

殷遠郊凝視著馮曉瑟,有一種強烈的而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在心間湧動。片刻之後,他開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剛強:“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但隻要將臉迎向陽光,陰影就會被拋在身後。好兒郎就該有胸懷大誌,以天下為己任,奮發進取。”

馮曉信眼神變幻不定,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隻見他握緊了拳頭,仿佛下定了決心:“生命不息,奮鬥不止。”

“好。”馮曉瑟眼角笑意飛揚,這才是少年郎該有的壯誌豪情,不怨天尤人,不貪圖安逸。

“妹妹便在此預祝二位兄長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第十五章

晚霞靜謐。

夕陽的餘暉落在樹梢,將葉兒染黃。

馮曉瑟和馮曉信回到馮府時,已經是黃昏。兩人各自回屋,一番梳洗整理,換上家常衣裳,便到李竹君跟前回話。

馮曉信將今日在街麵上的所見所聞都細細說與李竹君聽,說到激動處,手舞足蹈。李竹君全神貫注地聽著,秀氣的黛眉微擰,偶爾還會發問幾句。足足說了半個時辰,馮曉信覺得乏了,嗬欠連天,一副瞌睡的模樣,李竹君便打發他回屋歇息。

青瓷杯子裏的茶水已冷,馮曉瑟續上熱茶,遞給李竹君。李竹君接過,輕啄一口,問:“瑟兒,你看如今商貿行的情況如何?”

馮曉瑟回坐繡墩上,想了想,道:“商貿行大掌櫃精明能幹,商貿行在她的打理下生意紅火,利潤可觀。隻是大掌櫃在某些觀點上急功冒進,我想商貿行隻是她的一個跳板,她的野心遠不止於此。”

李竹君放下手裏的茶杯,點點頭:“的確如此。商業上過於保守,好處是謀定而後動,壞處是每每落人一步,不進則退;過於冒進,好處是敢為人先,壞處是失了穩定持重,易為蠅頭小利所誘惑。這個平衡實在是很難拿捏。”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你父親外放的調令已經下達,職位是北省清平洲昌樂縣縣令,中秋節過後便赴任。我隻擔心,我們離開京城之後,沒了轄製,有人會趁機渾水摸魚。銀子少賺些倒也罷了,就怕惹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亂子來。”說著,她低低地歎了口氣:“針無雙頭利,蔗無兩頭甜。凡事總要有取舍,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馮曉瑟得知馮子康已經定下了外放的事宜,先是一喜,而後聽了李竹君的擔憂,沉思片刻,道:“林夫人娘家乃是商業巨擎,她果斷幹練,與母親乃是閨中密友,關係密切,不如將咱們再京城的生意托付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