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類人,敢在皇城大內裏動手殺人,並且巧妙地偽裝現場,除了細心更兼膽大,想來隻有不俗的家境作為靠山,才能養出這樣的性子。
馮曉瑟心頭寒意愈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難道這就是弱者的命運?
咬了咬牙,馮曉瑟實話實說道:“多福,此事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冷靜。既然一開始你打定主意閉嘴不說話,如今就隻有一路沉默下去。不然,葉小景要死,你也跑不掉。”
多福心裏明白,先前禦察司往各宮探查時不說話,而此時才大聲咋呼凶手另有其人,要麼被治一個包庇凶手之罪,要麼就是無端誣陷。
卻還是不死心,多福問:“瑟兒,你聰明,能不能想辦法救救小景?”
馮曉瑟沉吟片刻,搖搖頭:“多福,你在宮裏的日子比我久,看事情也當比我清楚。凶案已經有了定論,葉小景他,是非死不可了。”
多福捂著臉,淚水從指縫間溢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多福好似漸漸平靜。她抬起頭來:“那男人的玉佩還在我這兒。瑟兒,那玉佩是上好的漢白玉,祥雲紋樣,中間刻了一個施字。你說,若是我將口風透給平娘娘,會不會有轉機?”
凝視多福閃著恨意的雙眼,馮曉瑟心頭既震驚又不安,多福這番話,已經很直白。難道那真凶竟然是施家的人,與平婕妤施麗瑤有親。
施家。
馮曉瑟入宮之前那短短的一段日子,李竹君教給她許多。其中有一本厚厚的小冊子,裏頭記錄著連國顯赫世家,當中有曆史悠久的,也有後起之秀;有情誼深厚的,也有不共戴天。馮曉瑟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將這些盤根錯節人際關係的脈絡牢牢地記在心中,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有時候,甚至可以救命。
平婕妤施麗瑤的二哥施仲茂,便是長恭帝元乾宮的三等侍衛。
馮曉瑟急了:“多福,玉佩的事切記不能與任何人說,也不能讓任何人看見,否則,不但不是轉機,甚至是你的催命符。”
多福慘然一笑:“瑟兒,你也猜到了真凶是施家的人?是嗎?若是平娘娘知道殺害宮女的真凶竟然是自己的族人,不知她有何感想。”
多福並未確定凶手是誰,卻想要憑借施家的玉佩要挾平婕妤,要挾施家,這個想法太危險了。平婕妤的父親施旭鵬,正三品上都護,掌管著拱衛京城的神武軍,是個連長恭帝都要忌憚三分的人物,豈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可以招惹的。
馮曉瑟沉著臉:“多福,一塊刻著施字的玉佩並不能代表什麼。你有沒有想過,這也許與施家並無關係,是凶手轉移視線,栽贓陷害?他既然能夠誣陷葉小景,為何不能拖施家下水?”
多福一愣,想深一層,馮曉瑟的話的確有道理。
馮曉瑟又再勸道:“我雖不認識葉小景,但也為他的遭遇痛心和惋惜。既然他已經沒有希望了,你又何苦將自己折進去。如果你對他心存顧念,代替他好好照顧他的家人,這樣更有意義。”
多福頹然,雙手無力地從馮曉瑟的掌心裏垂落。眼睛漸漸黯淡下來,好像燃燒得隻剩下灰燼的炭火,讓人感覺到她心中那一股深深的哀傷。
仰著頭,望向無盡虛空,多福長歎一聲:“是我自不量力了。”
馮曉瑟隨著多福一同仰望。亙古永恒的天地,見證著所有的悲歡離合。心中忽然一陣酸楚,葉小景的際遇,讓馮曉瑟不由得感懷萬千。她的進宮,完全違背了家族的意願,哪怕她在宮中寸步難行,受人欺壓,馮家都不會給予她任何支持。更兼父親馮子康外放北省昌平縣令,骨肉分兩地,天高路遠,縱然心中苦悶,也隻得自我排解。
想著想著,又記起了自己的慘烈前生。無分地位貴賤,麵對無力反抗的命運時,同樣是欲哭無淚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