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正說著,屋外傳來一把細嫩的女聲:“多福姐姐,庫房的管事嬤嬤讓你過去一趟。”

多福揚聲應道:“好,知道了。”

回過頭來給馮曉瑟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晚上再來跟你說話。”

馮曉瑟點點頭:“好。”

第七章

一覺睡醒,馮曉瑟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已是傍晚時分。

殘陽透過冰花紋窗棱,灑落一地。光與影交纏,延伸,鋪就出一副獨特的畫卷。

黃昏再美,黑夜終將來臨。

也許是精神好了些的緣故,背脊上的傷處似乎也不那麼疼了。馮曉瑟覺得腹中饑腸轆轆,心下暗歎,無論境遇好也罷,壞也罷,人總是要吃飯的。想了想,屋子裏似乎沒有什麼現成的吃食可以填飽肚子。她披了件衣裳,從床榻上下來,打算自己去熬一鍋米粥。

淘淨白米,放入砂鍋,加入適量的清水,擱在小煤爐上慢熬。

屋子裏的空氣有些渾濁,馮曉瑟便將木門打開通通風。

遠遠地,便看見紫玉領著一個中年太監,朝著這邊走來。待得人走近,紫玉低眉順眼地對中年太監說道:“吳公公,這位便是馮書史。”轉頭又對馮曉瑟道:“馮書史,這位是皇後娘娘懿坤宮內監副總管吳公公。”

馮曉瑟心下疑惑,麵上卻不顯,微微屈膝:“見過吳公公。”

吳公公中等身材,長相普通。淺淡的眉毛,細長的眼睛,眉宇間似乎含著幾分陰鷙。他雙手負在身後,姿態端正,不著痕跡地暗暗打量了馮曉瑟一番,方才開口道:“皇後娘娘口諭。”

馮曉瑟跪下,把腰彎低。

“女書史馮曉瑟,調往內織染局,即刻動身,不得有誤。”

馮曉瑟怔了怔,來不及細想,忙應著:“奴婢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馮書史,起來吧。”吳公公的聲音柔和了些許。

“是。”馮曉瑟一邊回話,一邊心念飛轉,內織染局主理染造宮廷所用布匹綢緞。皇後將她調往這處,是否因著今日的事端?是懲罰還是其他?

眼角的餘光瞥了瞥紫玉,她比綠玉要沉穩許多,但此時見她也是一臉茫然,難道平婕妤對皇後的旨意事先並不知情?

隻聽吳公公又道:“時間還算充裕,馮書史你收拾收拾東西,把手頭的差事交接清楚,便往內織染局去吧。”

馮曉瑟低著頭:“多謝吳公公指點。”

吳公公看了馮曉瑟一眼,不再說話,轉身大步離開。紫玉三步並作兩步,連忙跟了上去,凝香閣今日亂七八糟,平婕妤到底有些心虛,讓她從吳公公這兒探探消息,無奈吳公公口風緊,怎樣試探都不肯透露。

白米煮爛後的清甜香氣伴著煤火的煙氣,彌漫了屋子。馮曉瑟卻再沒有了想吃東西的欲望。

雖然離開凝香閣是馮曉瑟一直以來的盼望,但在內織染局做的皆是苦工,是犯了過錯宮人的去處,貶斥懲罰隻比浣衣局好一些罷了。何況皇後的旨意來的突然,讓人摸不著頭腦,馮曉瑟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屋子裏稍微值錢的物事都被綠玉搜檢時一掃而光,倒是沒有什麼可收拾的,馮曉瑟手腳麻利地折疊了幾件日常衣裳,塞進包袱裏,便算是她如今所有的家當了。

夜色降臨,天幕好似被蒙上了一層灰黑色的紗幔,清清冷冷地,不染人間煙火。

多福還未回來。

時間不能停留,有歡笑就有哭泣,有相聚就有別離。隻是當情意在心中沉澱時,那些零碎的卻又彌足珍貴的瞬間,讓分別顯得格外感傷。

馮曉瑟站在門前的小樹林裏,有些焦急地來回地踱步,頻頻地張望,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滾毛短襖。

黑暗的盡頭,多福熟悉的身影久久不曾出現。然而那一份等待,就在多福鮮血淋漓,氣若遊絲地被仆婦們抬回來的一刻,戛然而止。

多福被送回屋子,隻能趴在床上,後背至大腿處被打得血肉模糊。她的臉色像是紙一般,蒼白沒有半點光澤。氣息衰弱,似乎隻有出氣沒有進氣。零落的碎發黏在滿是冷汗的臉上,身體時不時地抽搐著。

濃重的血腥味縈繞在鼻尖,比起馮曉信被馮家大老爺打折腿那時,更為觸目驚心。

誰也想不到,不久前還言笑晏晏的多福此時竟然如此淒然慘淡,這讓馮曉瑟心如刀割,她抓著其中一名微胖的仆婦的肩膀,嘶啞著問:“怎麼回事?多福為什麼會這樣?”

仆婦一抬手將馮曉瑟拂開,冷哼了一聲:“多福在庫房裏打碎了兩隻瑪瑙碗,這是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