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3)

“馮書史,原來你在這兒啊。漂染坊那處人手不夠,你快過去幫幫忙吧。”一個小太監站在不遠處朝著馮曉瑟招手,尖尖細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馮曉瑟應著:“好,我就來。”

撐開油紙傘,走進雨中。接天連地的雨幕敲打在傘麵上,劈劈啪啪的聲響奏出輕靈的韻律,在無言的空寂中久久回旋。

元乾宮。

北書房。

紫檀書案上,朱砂墨,紫毫筆,一摞摞的奏折整整齊齊地碼放著。長恭帝端坐椅上,將手裏的奏折甩在書案上,臉色黑得像是木炭:“言之無物,一派阿諛奉承之詞,可惡。”

太監總管吳名大氣不敢出,躡手躡腳地走近,躬身,道:“陛下,皇後娘娘來了。”

長恭帝斂了斂怒氣:“請皇後進來。”

“是。”

吳名殷勤地替文皇後打起水晶簾,壓低聲音說道:“娘娘,才剛陛下看奏折的時候,發火了。”

文皇後眼波一轉,低歎口氣:“都是些不省心的。陛下可用過午飯了?”

“用過了。陛下吃了小半碗粳米粥,幾筷子清炒時蔬,便擱了筷子。”

文皇後點點頭:“天氣炎熱,身體易疲勞,影響食欲,吳公公照料陛下飲食起居之時更要精心,不可疏忽了。”

“娘娘放心,奴才曉得。”

文皇後從未像其他嬪妃那樣,動不動地就將金子、銀票往吳名懷裏塞,但吳名對她從不敢怠慢。他是先帝賜給長恭帝的奴才,伺候長恭帝多年,稱得上是心腹之人,自然清楚文皇後在長恭帝心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采薇,這樣大的雨,有事吩咐奴才走一趟便是,怎麼親自過來了?”長恭帝瞧見文皇後水藍色的鳳尾裙擺洇上斑斑點點的水痕,皺著眉問道。

文皇後笑著:“這場雨下得倒好,悶熱了許久,如今爽快多了。”接過無名捧來的香茶,她對隨侍在旁的宮人們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本宮與陛下說說話。”

一室清幽。

“陛下,庶人宋氏的後事臣妾已經安排完畢,逐出宗譜,不立墳塋墓碑,不享後世香火,您看是否妥當?”

庶人宋氏,便是英婕妤。兩月之前,因忤逆皇太後被褫奪了封號,貶為庶人,發配冷宮。十日之前,逝世。

長恭帝側身站立在窗前,迎著微風,看著地上凝成一個個小水窪,倒影著花木的清晰輪廓,可當雨水紛紛揚揚地落下,水窪蕩漾著圈圈的漣漪,水中的倒影漸漸模糊。人生想來也是如此,以為看得著真切切,豈知隻是一重泡影。

“就這麼辦吧。”長恭帝淡淡地道。

對於英婕妤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若不是為了掩蓋這樁醜聞,她給皇家帶來的恥辱,就算是挫骨揚灰,恐怕也難消長恭帝心頭之恨。

文皇後心底有些黯然,英婕妤可恨,卻也可憐。

一個個或許明媚,或許溫柔,或許張揚,或許清純的女子進到這個宮裏來,或多或少地,都會變得瘋狂,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

這種瘋狂,不是指神智的失常和瘋癲,而是一種心靈上的,對於欲望的放縱和追求;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

猶記得英婕妤剛入宮,那怯生生的模樣,一顰一笑中的溫婉,像極了雨後初綻的水蓮花。

正月十六淩晨,皇宮還在沉沉熟睡之中。

綠玉的屍體被值守侍衛發現倒臥在距離元乾宮不遠處的雅清小溪。衣衫不整,頭發淩亂,手裏緊緊握著一枚施家玉佩。

侍衛連忙回稟,禦察司的仵作勘驗過後,查實綠玉乃是溺水而亡,並且已非完璧之身。長恭帝派人前往凝香閣詢問,結果有人說出綠玉與施仲茂一直暗通曲款之事。長恭帝震怒,派出他最為倚重,最為忠心的禦林軍十三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施家重重包圍,施仲茂被活捉,投入天牢,從兵營回府歡度元宵的施旭鵬被困,不得其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