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希望,便隻有長恭帝了。馬美人極為忐忑,他會念著兩人的情分,保住她麼?
“陛下,嬪妾一心一意,隻為侍奉陛下,天日可證。”
纏繞在馮曉瑟指尖的那一截發梢輕飄飄地拂過馬美人白皙的脖頸,那癢癢的,酥酥麻麻的感覺卻要比刀鋒更為讓人戰栗不安。
馮曉瑟笑著注視著她:“人證物證俱在,美人就不要狡辯了。”頓了頓,馮曉瑟附在馬美人耳旁,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別癡心妄想了,即便陛下保住你,為的也隻是沈菀心。”
馬美人心中一痛,她知道馮曉瑟說的是事實。愣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敏充媛,嬪妾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處處針對我?”
“因為我比較笨。滿宮裏的女人,十個有九個半想要撕了你,正大光明在你麵前動手的就隻有我,可是,暗地裏耍的小花招誰又知道呢?美人不覺得我在丹芳樓,順利的有些過分麼?”
馬美人聞言,遍體生寒,如墜冰窖。的確,以她的角度看來,除了因為阻攔馮曉瑟而被她扇了一個耳光的小太監之外,馮曉瑟在丹芳樓可謂是如入無人之境。那些奴才一個兩個,通通不中用。難道,自己的身邊全是旁人埋下的釘子?這偌大的丹芳樓真的就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麼?
這也難怪,自入宮後,馬美人一門心思都撲在長恭帝身上,哪裏還有精力管其他。
恨意仿佛荊棘叢般瘋狂生長,蔓延,緊緊地纏繞。那些躲在陰暗處的人,馬美人看不見,摸不著,她唯有狠狠地瞪著馮曉瑟,以此來宣泄已經壓抑到了極致的憤怒和怨恨。
馮曉瑟迎著她的目光,不言不語,隻是微笑著。
她怎麼能這般淡定,她怎麼能這般從容,談笑間讓自己節節敗退,一身狼狽。
就不會驚慌麼?就不會害怕麼?
馬美人的目光滴溜溜地轉著,最終落在馮曉瑟微微隆起的腹部之上,心中一動,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子嗣,若是她沒了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還能夠囂張麼?還能夠得到長恭帝的青睞麼?
這個念頭讓她熱血沸騰,不能自已。她已經無法再思考過後要麵對的任何結果。張開雙臂,蓄足了力氣,猶如一隻撲食的餓鷹,就要狠狠地朝著馮曉瑟撞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馬美人隻覺得頭皮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生生地止住了她的動作。
馮曉瑟以意想不到的敏捷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冷冷地望著她。這時馬美人才驚覺疼痛的來源,是馮曉瑟手中挽著的那一綹頭發。
“你放手……”
話音尤未落,隻見馮曉瑟抬手用力向上一扯,伴隨著一聲輕微的斷裂聲,疼痛更為劇烈,仿似刀割一般,馬美人頓時眼淚就下來了。
圍觀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馬美人的那一綹頭發,竟然被馮曉瑟連著頭皮給撕了下來。
馬美人滿臉的狂熱,自然瞞不過長恭帝的雙眼。擔心著馮曉瑟的安危,他的心好似被一隻大手揪起,很有些緊張,但麵上仍然不露聲色,冷眼旁觀著。
不知為何,他極喜歡看見馮曉瑟那高高在上,聛睨一切的模樣,甚至是沉迷。那種自信,果敢,成竹在胸,無所畏懼,如同旺盛的,烈烈燃燒的火焰,嫵媚可人的菟絲花在她麵前,隻有化為灰燼。
古箏摔落,木質琴身裂開了一條粗粗的縫隙,琴弦崩斷,發出沉沉的一聲響,久久在屋子裏回旋。也許,它再也彈不出或許古樸鏗鏘,或許旖旎幽怨的樂聲。
彈奏古箏的宮女是跟隨著馬美人從南省入宮的,她瑟瑟發抖的雙腿無法支撐,重重地摔倒,同時也帶倒了古箏。如花似玉的臉龐煞白如紙,驚恐萬狀的雙眸緊緊地盯著馮曉瑟,仿佛看到了惡魔一般。
馮曉瑟手腕輕揚,將那綹烏發擲向空中。
馬美人腦海裏一片空白,似乎就連疼痛的感知也失去了,她就這樣愣愣地看著發絲洋洋灑灑地漂浮著,墜落著,無聲無息。
她做了什麼?
她到底做了什麼?
一滴的鮮血,圓圓潤潤,晶瑩剔透,殷紅得刺目。終於,痛苦從眼珠一直深入,直到靈魂的深處。
馬美人仿似如夢初醒,撕心裂肺地大哭:“頭發,我的頭發。”
她雙手哆嗦著,將散落的烏發攏起,捧在掌心裏。眼淚讓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隻喃喃地:“頭發,我的頭發。”
如同每一個出生貧寒的女孩,哪怕是天生麗質,也經不起風吹日曬,每日不輟地勞作。入了光烈侯府之後,隻有上天才知道她為了養出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烏黑油亮的頭發,花費了多少心思和力氣。
毀了,一切都毀了。
色衰則愛弛,愛弛則恩絕。沒有了美麗的容顏,她憑什麼去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