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宮裏宮外都在說,慕容清溪寵冠六宮,其實她隻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
“陛下,嬪妾是一個母親,很慚愧,無法給予皇兒健康的體魄和父親的關愛,那麼嬪妾便要給皇兒最尊貴的地位。”
長恭帝擰著眉峰:“清溪,你這是在怪朕。”
“嬪妾不敢。”
“清溪……”
恰在此時,一陣夜風悠然地吹拂而過,風鈴叮鈴叮鈴響成一片,將長恭帝似是感慨,似是歎息的話語遮蓋在風裏。
德妃與他並肩而立,聽見了他的話語。
她怔了怔,心中的震撼猶如巨浪,排山倒海,幾乎要將她淹沒。
許久。
德妃聲音發澀,難以置信地:“陛下……”
長恭帝上前,輕輕地將德妃擁在懷裏,低聲地在她耳旁呢喃:“清溪,好好考慮。為了朕,為了皇兒,為了你自己。”
德妃的身體輕微地抖動著,她雙手緊緊地抓住長恭帝的衣袍,似乎這樣便能夠汲取他身上的力量:“陛下……”
明月清輝灑落在長恭帝身上,暗淡的光影使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深邃,更加堅定,唯有那一雙眼眸,溫柔如昔。
他笑笑,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陛下……”
長恭帝的身影隱沒在夜色裏。德妃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進皮肉裏。心中的痛苦幾乎要讓她窒息,她仿佛看見,這個令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她的生命。
德妃頹然地坐在地上,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滴落在青石磚上,開出一朵朵碎珠花。
這一日,特別的炎熱。
天空萬裏無雲,沒有一絲雲彩。火球似的太陽高懸著,飛鳥早已經不見蹤影,唯有蟬兒在無力地鳴叫。
冷宮。
馮曉瑟在書房裏頭練字。紫毫筆滿蘸濃墨,在淡黃色的宣紙上筆走龍蛇。
玉娘躡手躡腳地走進書房,神情帶著幾分凝重:“娘娘,奴婢有事回稟。”
馮曉瑟筆下未停:“何事?”
“長青宮,大皇子沒了。”
馮曉瑟心中一驚,猛地抬頭,筆尖的墨汁滴落,重重地染在宣紙上:“什麼?玉娘你再說一遍。”
“今日卯時末刻,長青宮大皇子沒了。”玉娘說道。
馮曉瑟將紫毫筆扔在一旁,急急地問道:“確定?”
“奴婢親自去找容素嬤嬤確定過,趙康也從太醫院得到了消息。如今長青宮裏頭的人皆已經換上了素服。”
眼前浮現出那個瘦弱男孩的模樣,神情羞澀,彬彬有禮,笑起來眉眼像極了長恭帝。馮曉瑟心中仿佛被什麼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鈍鈍的,有些疼。她喃喃道:“怎麼會這樣突然?”
“聽長青宮裏傳出來的消息,是因為這些日子天氣熱,大皇子胃口不好,不思飲食,身體似乎又虛弱了幾分。幾日之前,大皇子貪涼,夜裏睡覺時命跟前侍候的人將牖窗打開。許是著了風,第二日就不好了,高燒不退,臥床不起。太醫說病因是血熱陰虛,冷熱相交所致,開了方子,可大皇子吃了藥不但不見好,病症反而一日比一日嚴重,終於……”
大皇子是胎裏帶來的虛弱,自出生起就開始吃藥,生命如同風中之燭,搖搖欲墜,這是幾乎每一個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可真的成為了現實,又讓人感到莫名的震驚。
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即便是稚子無辜,到底也無法置身事外。
當看到玉娘將原封不動的晚飯從馮曉瑟的屋子裏頭端出來,仙娘皺著眉,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幾天娘娘都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再這麼下去,身子怎麼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