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痛侵入眼底,淚意盈滿,水氣朦朧裏,淺淺的淚花將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仿佛慢慢變成了顧容止絕世的風姿,溫柔的笑臉。
容止……下輩子再見!
葉瓊薑雙眸一凝,堅定了決心。
貝齒狠咬,便要咬舌自盡,雙頰卻在一瞬間被人用力攫住,被迫張開,粉紅色的口腔顯得分外勾人。
“想死?”
莫華攫住她的雙頰,抬起另一隻手輕輕自她眼角抹去流下來的淚珠,“朕一直以為,你是個不合格的死士,貪生怕死,所以才會一直活到現在。怎麼這一回,突然如此視死如歸?”
被他捏住雙頰,葉瓊薑根本說不出任何話,隻是用眼睛恨恨的瞪著他。
莫華也沒想讓她回答,隻是收回目光,望著從她眼角抹去淚珠後被潤濕的指尖,微微歎息道:“瓊薑,你對我,從來沒有半點信任。”
“在你心裏,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吧。”
他慢慢放開她,緩緩的退後幾步,每一步都仿佛帶著深深的心痛。
“在你心裏,我莫華就是一個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人吧。”
他的眼神,透著深深的失望。
“可是,你以為,我大夏立國三百年之久,國運的延續,便真的完全依靠一個女人嗎?
你以為大夏沒有了你,便要滅國了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大夏百年基業,靠的是曆代帝王的英明統治,靠的是朝堂上下,君臣一心努力的結果!
三百年的發展與壯大,你以為憑你一個女人便能真的左右這一切嗎?
你以為自己是神靈嗎?可以憑借任何一個女人都有的肚子來要挾我嗎?
便算你是神靈,我大夏祖先連神龍都敢鎮壓,你以為我莫華會向神靈屈服嗎?”
他含怒而笑,一字一句,含著巨大的威勢直上雲霄,震得葉瓊薑血氣翻騰,幾乎被壓製得無法動彈,隻能呆呆的望著他。
窗外大雨如傾,電閃雷鳴。時而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在他背後發出刺眼的光芒,在看不清他臉龐的同時,更是襯得他雙眸黑亮奪目,深邃如星。
帝王,這……便是帝王之威嗎?
葉瓊薑一時失語。
“朕既然說過,不會勉強你,便是不會。你可以仇視朕,可以不信任朕,但你絕對不用懷疑朕的話。”
重新自稱為“朕”,葉瓊薑聽出他與她之間樹起了一道高高的間隔,再不複往昔的融洽。
回想此前數日相處,眼前這個男人,確實說話算話,從未對她有過逾界的行為和不禮貌的舉動。
多少個夜晚,以他帝王之尊,竟也是遵守諾言,翻牆離去,從不曾強迫於她。
便算是今夜,仔細回想,也是自己無端懷疑於他。
是啊,大夏立國百年,難道每一代帝王都能找到貴人,生下孩子延續國運嗎?
如果一個國家真的要靠一個女人才能延續下去,那麼,這個國家的統治和政權,還能維持下去嗎?
自己的想法……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失望到底的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再也不想留在這裏,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隻有一窗冷雨合著冷風吹入。
寒徹脊骨。
大神官輕輕呷了口香茗,將茶碗慢慢放在小幾上,眼眸一瞥對麵那坐得安穩的男子,悠悠開口,“看你這不徐不疾的樣子,大概你早就料到是如此結果了吧?”
水珠裏的畫麵,忠實的反應出瓊露殿裏的一幕幕。
顧容止沉默了一下,轉首望著窗外漸漸停歇的雨夜,淡淡道:“這便是莫華。”
他語氣極為淡然,也不知是慨歎還是諷刺。
大雨初停。
窗前的占風鐸兀自搖晃,時而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大雨過後的清晨,空氣愈發清新,庭院裏的青磚如同洗過一般清亮。
“昨晚?”蘭妃用手掩著紅唇,小小打了個哈欠,睡意朦朧的雙眸緩緩瞥了一眼站在床榻旁邊的海棠問道。
海棠躬身道:“是的娘娘,在勤政殿值班的小太監們說,昨夜大雨傾盆之時,看見皇上獨自進入了勤政殿,半宿都在勤政殿裏。”
海棠頓了一下,看著蘭妃臉上隱隱露出的那一絲笑容,低聲道:“奴婢聽說,當時皇上渾身淋得濕透。”
“是嗎?”蘭妃輕輕將鬢邊的一縷亂發拂在耳後,清晨的陽光之中,更顯出她清麗的容顏,趁著雨水洗刷過的天幕,當真是出水芙蓉一般的風華絕代。
她從床榻上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淡淡笑道:“本該在瓊露殿安歇的皇上,竟然半夜裏去了勤政殿,嗬,這占風鐸,還真是效果絕佳。”
海棠疑惑,“娘娘,占風鐸……到底是有什麼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