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禦醫看著三蹦兩跳向著禦醫院走去的鶯兒,微微搖頭。瓊妃身邊的大宮女竟然如此愚鈍,真是讓人為之歎息啊。
勤政殿裏,陽光大好,春意回暖之下,雖然還有這料峭春寒,可春天到底已經來了。
胡禦醫一進勤政殿的院子,侯在台階上的四平便親熱的迎上來,“胡院首,您可算是來了,皇後娘娘正在裏麵等著您呢。”
他幾乎是拉著胡禦醫的袖子往裏麵拽,剛走到殿門口,便聽一個朗朗的少年聲音從內傳出。
“……故明主用其力,不聽其言,賞其功,必禁無用。故民盡死力以從其上。夫耕之用力也勞,而民為之者,曰:可得以富也。戰之為事也危,而民為之者,曰:可得以貴也。”
胡禦醫一頓,“法家之言?”這背誦的是曾經強國並列年代的法家言說經典文章,主張以法治國,主張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主張人性本惡,必以重法才能約束人性中的惡念。
四平也跟著停步,轉臉望向胡禦醫,笑道:“皇後娘娘正在考校太子殿下的功課,您聽聽,這背得多好!”
四平在門口唱諾,“皇後娘娘,胡禦醫在外求見。”
“進來吧。”裏麵少年的聲音停住,一道微微有些低沉的男性聲音傳出。
“胡院首,請。”
四平推開殿門,側身恭立一旁。
“微臣參見皇後娘娘,見過太子殿下。”
進得殿中,皇後高座於上位,太子殿下則站在階下,胡禦醫盡臣子之禮跪拜在地。
“免禮。”
顧容止淡淡出聲,卻沒有急於詢問,反而拿起桌案上的青瓷茶碗,呷了口茶,繼續向著站在階下的顧瑀問道:“何解?”
顧瑀不慌不忙,從容答道:“要做明君,便不能輕信花言巧語,不能隻聽讚譽,而不去采納難聽的諫言。要賞罰分明,這樣才能使其統禦的百姓能夠為其盡力。”
顧容止滿意的點頭,將茶碗放回去,含笑看著顧瑀,“不錯,還算紮實。這套理論雖然有些極端,但卻最適於帝王運幄,利於集權統一。仁樂儒禮,隻不過是表麵文章,真正所恃的,還要看你所掌握的力量是否足夠強大。”
“手握的力量……”顧瑀眼眸一深,“至高無上的權柄嗎?”
顧容止聽了他的話,沒有回答,隻是輕輕一笑,“好了,今天就到這吧。你自己回去思考便是。為父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胡禦醫商討。”
顧瑀轉眸看了旁邊的胡禦醫一眼,抱拳為禮,“兒臣告退。”
出了勤政殿,經過立在台階上的四平時,顧瑀忽然腳步一頓,冷聲問道:“胡禦醫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四平一愣,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何會關心這事情,他這一猶豫,就見太子望過來的眼神不善,連忙答道:“胡禦醫剛剛是從瓊露殿過來的。”
“瓊露殿?”顧瑀眼眸一閃,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後已經關上的殿門,清朗的眉宇跟著皺起,邁步離去。
勤政殿內,顧容止麵色凝重的看著胡禦醫,“說吧,結果如何?”
胡禦醫道:“瓊妃娘娘確實已經懷有身孕,大概兩個月左右。”
他思索了一下,想著瓊妃曾向自己詢問的問題,補充道:“微臣醫術低微,實在無法計算出更加準確受孕時間,咳……皇後娘娘,這個懷孕時間,也隻能是估算一二……”
這話其實說得很冒險。他是為數不多的知道真相的人,從瓊妃回宮起算,到現在,也不過兩月,若是瓊妃懷孕時間超過兩個月,那麼……無疑,這孩子便不是眼前這男人的。
皇後娘娘便要綠雲罩頂,“喜當爹“了。
最聰明的回答,當然是言之鑿鑿的保證瓊妃懷孕在兩月之內,這才能為君王所喜。
胡禦醫話一說完,便感受到顧容止投過來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皇後娘娘……微臣,微臣……”
隻聽頭頂傳來一個笑聲,顧容止淡然道:“起來吧。你做的很好。我喜歡說實話的人。”
“是。”胡禦醫擦了把冷汗,重新站起。
“我聽說她最近因為懷孕所致,害喜的症狀比較嚴重,以後的日子裏,還得胡禦醫費心照料。”
“這是微臣分內之事。”
顧容止輕笑一聲,這件事情便算揭過去了,他又問道:“珍妃的傷勢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