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朱邪玉麟對於宋燁修的感覺,也挺複雜的。
隻要宋燁修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朱邪玉麟覺得,認這個個父親,嗯,還要再加上一個母親,對她來說,並不是壞事。
隻是朱邪玉麟沒想到,她在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打開信,卻還是被其中的內容給狠狠震驚了。
宋燁修在一天之內,和鬱竹正達成交易,找到了那個公主的居住地,邀請她今晚在客棧等著他的人來接她,來個一家三口幸福大聚餐。
要了親命了!
朱邪玉麟莫名就覺得一陣陣恐慌——該不是她把印主丟給侍童,上天看不過去,這麼快就來報應了吧?
再看一眼信上的時間,是在晚上。
朱邪玉麟歎了一口氣,將原本定好的計劃推遲,坐在桌前,將護心鏡拿了出來,當鏡子用。
她沒有易容,隻是將頭發梳成男子的發髻,將胸脯綁了,換上寬鬆厚實的男裝——好在現在天氣很冷,要偽裝身形也變得容易一些。
片刻之後,一個容顏深邃柔和而身形略顯肥胖的男子從房間裏出來,左右看看,腳步輕快地出了客棧。
似乎是漫無目的地,他沿街走著,忽然被街邊一個黑黑瘦瘦的小乞丐吸引了,就抬腳走了過去。
他蹲下身,和那小乞丐交談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拿出了一錠銀子,笑眯眯地交給他。然後那小乞丐飛快地跑了,他也沒介意,站起身,拍拍衣服,轉身繼續前行。
在中午的時候,他走到了一家酒樓前,想了想,進去在大堂靠窗的角落坐好,點了幾個小菜,就這酒,慢慢地吃著。
這個時候正是飯點,酒樓裏的人很多,大堂中又多是那些沒什麼閑錢的販夫走卒,交談聲、叫罵聲、咀嚼食物的聲音……聲音非常嘈雜。
但就是這些人,能夠知道很多流傳於民間的信息,這些信息,往往寶貴又及時。
那男子喝了一口酒,安靜地坐在角落,身形幾乎要被周圍的人影給淹沒,沒幾個人注意到他。
就在這時,窗戶上傳來了一聲響動,以及之後持續的、輕微的震動。
那男子微微翹起嘴角,在桌上留下幾個碎銀子,打開窗戶,翻身出去,悄無聲息地從酒樓中消失。
小乞丐選的位置很巧妙,這個酒樓的窗戶後麵就是一條九曲十八彎的小巷,但因為京城改建的原因,很多老住戶都搬走了,隻剩下一些沒錢搬家的老人。
所以,整條小巷很寬敞,但並沒有什麼人。隻要他們動靜小一點,就不會被人發現。
那男子和小乞丐慢慢地走著,聽那小乞丐略帶氣喘地將剛才收集到的信息告訴他。
“風炎將軍在出征之前,根本沒有人認同他,暮家的人可欺負他了。他們都說風炎將軍是妖怪轉世呢。而且跟在風炎將軍身邊的人不是死就是傷。我聽說啊,風炎將軍是個吸血的怪物。”
見那男子眉頭微皺,小乞丐想是這個男人該不是暮雲卿手下的兵吧,趕緊把話鋒一轉,道:“但是想想也知道不能啊。風炎將軍將那些黎國的壞蛋給趕走,救了不少人呢。比京城裏隻知道伸手要錢的大官要好上不少!”
那男子笑了笑:“你還知道伸手要錢的都是大官?”
“那是。”小乞丐撇撇嘴,很是不屑,“我是看你人模人樣的,才告訴你。京城中那些什麼權貴啊,他們把自己的子弟送去西北填坑,還裝的大義凜然的。比我們乞丐還不如呢。”
“你說什麼?那些去西北的權貴子弟是去……填坑?”朱邪玉麟的臉色難看起來。
那些權貴子弟,大概是在兩個月前被送到西北的,但是那個時候,暮雲卿並不知道有一個墓葬群存在。
也就是說,京城這邊封鎖了消息,甚至暮家也對暮雲卿隱瞞消息……他們的目標是暮雲卿?
朱邪玉麟現在想起辰舟笑眯眯的慈愛摸樣,不禁一陣一陣犯惡心。
辰舟倚靠暮雲卿的戰功,早就是暮家實際上的一把手,更是朝中舉足輕重的武將代表,這樣的人若是真心想要保住暮雲卿,又怎麼會讓暮雲卿露出那麼疲倦的神情?
想到兩人在宮門前的見麵,想起暮雲卿見到她和歐陽皓月時的驚喜和疑惑,朱邪玉麟的心,開始一點一點泛起酸疼。
小乞丐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臉色突然變得難看的男子,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講下去。
朱邪玉麟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送到他眼前,道:“現在,我問你什麼,你隻要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這就是你的。好嗎?”
“好!”小乞丐歡欣鼓舞地伸手就搶過銀子,末了,有些羞郝地對朱邪玉麟笑笑。
在小巷呆了半個時辰,朱邪玉麟送走了滿頭是汗的小乞丐,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抬手,一拳,狠狠打在牆壁上,從發髻垂落的長發卻剛好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眼神。
隻是她那雙淡色的唇緊緊抿著,近乎青色,那種鋒利的唇線,看起來冰冷又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