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暮雲卿畢竟是將門虎子,十五年前,他頂多八九歲吧,就能把事情想到這個程度,還能夠在逃竄的同時想著不要連累到別人,這讓朱邪玉麟很震撼。
她八九歲的時候在幹嘛?好像在到處惹是生非吧?
不過試問朱邪玉麟要是在那種年紀遭到別人的追殺,她會怎麼辦,朱邪玉麟絕對會一攤手直接說不知道——確實應該不知道。
在沒有遇上生死刹那的時候,沒有人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對於小孩子來說,不嚇得腿軟就已經很好了。
朱邪玉麟麵上流露出的驚歎之色很大程度上取悅了暮雲卿,因為回憶到那段糟糕的追殺而變得鐵青的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一點。
暮雲卿想了想,道:“後來,我跑到河邊——要進入密林,是要過一條河的。當時秋初的第一場暴雨剛過,河流暴漲,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情況,就被攔在了河岸邊。然後,那些人很快就追了上來……”
朱邪玉麟已經完全陷入這個故事裏了,聽到這裏,就有些著急,催促道:“然後呢?然後是不是我就出場了?哎呀你別婆婆媽媽的行不行?是不是男人啊!有話就快點說完!”
暮雲卿被催促得哭笑不得,起身翻動了一下烤魚,回憶當時的場景,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是啊,後來你就出現了。”
當時小小的青煙從密林中滾出來,一身狼狽,瘦的幾乎成了個皮包骨的小骷髏。
她一見到暮雲卿正在被追殺,身上已經有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也不知怎麼的,頓時凶性大發。
暮雲卿甚至不知道那個小小的女孩子是怎麼快速地從湍急的水流中遊過來的,甚至也不清楚她是怎麼用削尖的樹枝給那些殺手重創的。
他隻記得,在一片溫熱的血液中,在紛亂的肢體和搶奪以及刀光中,那個女孩子快速地拉著他跳進河裏,扣著他的肩膀,幾乎是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裏拖著過了河。
那種湍急的河流,對於一個熟悉水性的成年人來說都是挑戰,更何況是常年身居內陸的黎國國民。
所以那些殺手在河對岸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選擇繞道,看看能不能找一條繞過河流進入密林的路。
在把小小的暮雲卿拖進密林之後,青煙二話不說就去扒他的衣服,暮雲卿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胸口尖銳地疼了起來,青煙滿嘴是血地抬起頭。
那因為鮮血而更顯殷紅的雙唇間,有一抹暗色的光,一閃而過,快速消失了。
小小的暮雲卿因為這種從未經曆過、也明顯不在他這個年紀承受範圍之內的疼痛暈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河岸邊上已經架起了一個火堆,兩邊簡陋的木架子,上麵串著兩條魚在烤著。
暮雲卿覺得有些驚奇,正想掙紮著站起來,卻感到從胸口以及腿上背上傳來的疼痛,有點鈍,有點清涼,應該是傷口已經上了藥。
他也不做任何動作了,就保持著側躺的姿勢,牽扯了下嘴角,問:“你是樹林裏的小孩?”
這片城郊的樹林應該山上皇家獵場的外圍,在京城律法中應該屬於無人區。
這裏的獵物也不多,再加上有一條時不時來個水位暴漲的河流在前邊橫著,把主意打上這裏的土地的農民還確實比其他地方少很多。
但並不意味著這裏就真的沒有任何居民了。
相反,能夠定居在這裏的農民,一般兼具了遊牧民族的凶悍,要比尋常百姓難對付得多。
這也是為什麼暮雲卿會往這邊跑的原因——京城貴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給你們土地,當貴族子弟落難的時候,你們難道沒有義務幫忙?
小小的青煙很快就烤好了魚,用早就準備好的、放在一邊的粽葉包裹著其中一條魚,遞給躺在地上的暮雲卿:“吃。”
一個字,冷凝精煉,若不是這個女孩之前還救了自己,暮雲卿真的要懷疑她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偏見了。
暮雲卿長得好,小的時候麵容沒有長開,還沒有形成那種殺伐之氣,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個粉雕玉琢的散財童子,任誰見到他都忍不住心生喜愛,被這樣冷著臉對待,還是第一次。
青煙依舊沒什麼表情,見暮雲卿沒什麼動作,喂他吃了魚,剛要轉身,就一臉殺氣地站起來,一推暮雲卿:“快走!”
之前從河岸邊離開的殺手,不知道從那條路繞過了河流,進入了密林的範圍,現在正分開,從三個方向包圍向這兩個小孩子。
暮雲卿受了傷,但並沒有喪失行動能力,所以他在最開始的說時候被青煙推著滾了一圈之後,就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仗著小孩子小巧的身子,在那些殺手中間鑽來鑽去。
不知道為什麼,青煙寧願留在河岸邊上跟那些殺手周旋也不願意跑進密林,受到她的影響,暮雲卿半是主動地留在了河岸邊。
好在暮雲卿失蹤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暮家,再加上這裏畢竟是處月部皇城,到處都是世家貴族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