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十分狼狽(2 / 2)

暮雲卿的笑容有些無奈,但說出口的話卻是強硬又清冷,一如當年:“你都不知道我想說什麼,憑什麼就這樣給我定了罪。”

朱邪玉麟頓時被勾起了回憶,隔著少年的肩膀看著暮雲卿,半晌,才緩緩道:“先把你想告訴我的故事說完。”

暮雲卿微微勾起嘴角,明明是相當雲淡風輕的笑容,看在少年眼中,則是無限的刺眼、無限地挑釁。

少年依舊維持著護著朱邪玉麟的姿勢,卻轉頭,狠狠地瞪了朱邪玉麟一眼。

朱邪玉麟有些無辜,囧囧地看著它,想要得到一個回答,卻隻得到少年氣到無力的表情。

這是……怎麼了啊?突然就鬧起了別扭,簡直比她家兒子都要難伺候!朱邪玉麟心中默默腹誹,卻還是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以示親近。

少年果然被這個動作安撫了,雖然麵上還是氣鼓鼓的樣子,但那尖銳的、爭鋒相對的架勢,卻著實收斂了不少。

暮雲卿看著朱邪玉麟,嘴角微微向上勾著,沒有多大的含義,卻讓朱邪玉麟驟然覺得一陣難以言喻的陌生。

就在一年前的暮雲卿,還是一個習慣性麵癱,麵上沒有多少表情,眉眼之間的神色永遠介於淩厲和高深之間,即使不說什麼,也能讓人察覺這個身世高貴的男子,有著一身曆經風霜之後、以自己為憑依的矜貴。

僅僅一年之後,暮雲卿卻習慣性地帶上了微笑的麵具,就像要把自己偽裝得全然無害一般,將那如刀鋒一般的完美地隱藏起來。

這不應該是暮雲卿……朱邪玉麟心中有些沉重,忽然覺得自己此前對於暮雲卿所做的事情——包括嘲諷、包括對抗、擺闊毫不掩飾的不信任——這都是多麼殘忍。

少年拉著朱邪玉麟的手,對於她的心情忽然也就有所察覺,趕緊握著朱邪玉麟的手,俯首在朱邪玉麟耳邊,低聲說道:“你別亂想——暮雲卿那種人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明白代價和結果之間是怎麼取得平衡的,你在這裏瞎愧疚個什麼勁兒?”

朱邪玉麟抿了抿嘴,心中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並沒有消失,但嘴上並沒有反駁什麼。

這邊,暮雲卿已經緩緩講述了當年那段、發生在西北軍中的奇異事件。

那個時候正是暮雲卿接管西北軍的第五個年頭,正是一場惡戰結束之後,滿地黃沙裹挾著漫天的血腥味,就連風都帶著一種難言的死亡意味。

暮雲卿親自指揮士兵收拾戰場,務必要讓自己的將士回歸國土,一隊隊的士兵穿梭在死人堆中,盡力從那殘破的肢體中、從遍布血汙和沙子的軍服之下,艱難地辨認自己的戰友。

就在這天地無聲的時候,一個身著道袍的男人卻遠遠地從天邊走來,步履緩慢而堅定,看不清容顏,卻能感覺到隨著他的到來而充斥著天地間的清明之風。

暮雲卿覺得有些奇怪,就派了一小隊斥候前去打探,但那隊斥候不管怎麼努力,就是沒辦法到達那道人的身前——夕陽之下,那道人就像是海市蜃樓一樣,突兀地就出現了。

暮雲卿的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思量片刻,讓人打著旗語,招斥候回來,但那隊斥候回來的時候,那個怎麼都不讓他們碰到的道人,也出現在暮雲卿的馬前。

暮雲卿的眉頭徹底地皺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冷笑一聲,眉眼間還充斥著廝殺過後的戾氣,駭人得很:“我不管你是誰,但從來沒有人在我麵前裝神弄鬼還能全身而退的。”

那道人輕笑一聲,絲毫沒有被暮雲卿嚇到,開口,緩緩道:“雲卿將軍,你可曾想過,死在沙場上的、你的屬下,他們生生世世都離不開這裏了。”

說實話,暮雲卿想過。

暮雲卿雖說自問不信鬼神,但奇異的,他相信命運輪回,他相信自己那些為國土廝殺的將士,會有一個美好的來世,再不用曆經性命之爭。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道人,敢在他麵前說出這麼殘忍的話。這讓暮雲卿的怒氣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了。

眼見著暮雲卿抽刀要砍,那道人也不敢正麵招架,隻能急急後退三步,避開暮雲卿的鋒芒,才道:“雲卿將軍,聽本道說完,再生氣不遲。”

暮雲卿看著距離自己三尺遠的道人,嗤笑一聲,年少風華的眉眼間滿是傲慢:“你若真有本事,不至於在我麵前逃命得如此狼狽。”

那道人原先如風華清風一般的衣著因為剛才那急速的動作有些亂了,鞋子上甚至沾染了一些黃沙。

那道人的這種模樣,其實要比大多數的士兵整潔,甚至要比暮雲卿來的整潔,隻是他原先仿佛天外飛仙一般的清朗形象太過震撼人心,就襯托得他現在的模樣尤其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