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一打開,迎麵而來的便是撲鼻的清雅幽香。
張媽媽感慨道:“夫人剛一離開,我們小姐便翻來覆去,怎麼也躺不安穩。小姐一心惦念著夫人您受了驚嚇,便親手熬了這碗安神湯,讓奴婢趕緊為夫人送來。”
大夫人微微頷首,頗有些感動似的,輕歎一聲,“長歌這孩子,向來有心,不枉我最疼的就是她。”
“下回這孩子若是再如此執拗,你這做乳娘的可定要幫我攔住她。本就受了傷,若是再累了身子,豈不是又要挖我的心?”
舀一勺安神湯,緩緩喝下,一抹慈愛笑意自大夫人嘴角蕩開,“長歌手藝越發精進了。對了,這回江姨娘應當也受了不小驚嚇,若還有剩的,過會兒記得也給那兒送一碗去。江姨娘素來膽子小,也給她定定神。”
張媽媽笑道:“是,奴婢記下了,還是大夫人想的周到,小姐她不曾吩咐過,奴婢也就沒想到還有江姨娘那茬兒。”
聽了張媽媽這應答,那一絲若隱若現,本就不怎麼明顯的寒意,頓時徹底消散在大夫人眼中。
大夫人低頭,又品了一口湯,湯匙恰恰好遮擋住了她嘴角那一絲冷笑。
賞了些碎銀,打發了張媽媽離開,大夫人笑道:“都聽見了?不過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出丫頭,你還有什麼好多心?好了,接下來怎麼做,就不用我這個做娘的再教你了吧。”
慕寶箏將信將疑,猶疑片刻,“可是,母親,今天那位蒼王還專程去了一趟千翠院。”
“你管那蒼王做什麼?”大夫人麵色一緊,隨即拉了慕寶箏的手,苦口婆心。
“那蒼王素來花名兒在外,即便是去了千翠院,十有八九也隻是衝著那小狐媚子的三分姿色罷了。這些都與你無關,你可不要忘了,你和鑫陽的將來……”
說到這幾個字,大夫人的聲音沉了下去,明知房裏隻有她們母女,視線還是下意識地掃了一圈,萬般提防。
隻因這話,輕易說不得。
未說出口的那些,落在慕寶箏耳中,卻好似有千鈞重量。
一抹詭譎又華麗的幽光,蕩漾過慕寶箏雙眸,一絲笑意爬上她的嘴角,“母親不必多言了,女兒和哥哥心中自有分寸,斷然不會令母親失望。”
“好,好。”大夫人輕拍著慕寶箏那柔弱無骨的手,笑得心滿意足,“這才是我的好女兒。”
自和煦院離開,慕寶箏緩步去了千翠院。
立在千翠院外,慕寶箏眉間不自覺便騰起了一抹厭惡。
慕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慕府最好的住處,便是這千翠院,既雅致,又幽靜。自小她便喜歡這一處,可無論她怎麼求,母親還是給了那狐媚子。
哪怕明知道是為了做戲,自那以後,她還是恨上了這一處地方。
若不是看那狐媚子還有用處,她早就恨不得一把火燒幹淨這兒才痛快!
冷哼一聲,邁步走進千翠院,隻在轉瞬間,慕寶箏已淺笑盈盈,目光溫柔。
然而這溫柔神情,卻還是在她路過那一彎月牙兒魚池時,硬生生地僵了一瞬。
無風,無波,平靜水麵化成了一麵鏡子,清晰地映照出了慕寶箏的倒影。
水池中的那人,身段窈窕,麵容姣美。
慕寶箏天生就長了一張楚楚動人,如幼兔般皎潔無辜的麵容,一雙杏眼大的不像話,黑白分明,清澈到勝過了世間任何一座清泉。
隻是……這張臉再如何無辜溫婉,終究也隻是溫婉而已,到底還是被那狐媚子給死死壓了一頭!
掌心在不自覺中緩緩攥緊,恨意如同瘋狂肆虐的藤蔓,將她纏磨到幾乎要窒息!
丫鬟雁兒察覺到異樣,連忙悄聲問道:“小姐怎麼停下了,可是身子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