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慕寶箏柔聲道,“興許是昨兒沒休息好,有些累罷了。”
這主仆二人的輕聲低語,都被臨窗而坐的慕長歌聽了個一清二楚,頃刻間眼底便浮起一絲了然冷笑。
隻不過,這一絲冷笑,在慕寶箏踏進房內的一瞬間,便轉成了慕長歌臉上那有些憔悴的驚喜模樣。
“三妹妹怎麼來了?”
“快別起身,好好歇著就是。”慕寶箏滿臉關切,匆忙快走幾步,上前攙扶住慕長歌雙手,嗔怪道,“都是自家姐妹,還這麼客套做什麼?”
被慕寶箏攙扶住,慕長歌些微垂下的視線隱隱寒了一寒。
慕寶箏這雙柔荑,自小便保養的極好,纖纖十指水蔥一般,握著的時候,隻覺柔弱無骨,軟嫩到像是連片花葉都要拈不動。
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雙世間最為柔美的手,能夠狠厲操刀,血淋淋地挖出了她一雙眼睛!?
如今再觸碰到這雙手,那一瞬間,慕長歌幾乎要頓住呼吸,曾經那令她萬劫不複的刻骨劇痛,好像又要如狂風肆虐般卷過她的身體。
冰冷的顫栗,自慕長歌骨髓深處刺了出來,透過血肉,觸碰到皮膚的一瞬間,便已被不動聲色化解成唇畔一抹溫柔笑意。
“聽說二姐姐受了傷,我若不來瞧瞧,如何能放心得下?”慕寶箏輕歎一聲,心疼不已,“你身邊就隻有碧珠一個丫鬟,分身乏術,總有她伺候不到的時候。”
“要不然,我去求一求母親,再給你身邊多個貼身丫鬟,兩個輪流伺候著,才好叫人安心。”
慕長歌連連搖頭,“向來都隻有嫡出子女身邊,允許帶兩個貼身丫鬟,我不過是庶出,怎能亂了規矩?三妹妹你心疼我,我心領了,但這件事可千萬別再提起了。”
慕寶箏輕抿了下唇,“這怕什麼,反正母親最疼你,幾時當你是庶出的瞧過?不要說多一個,就算是再多上兩個貼身伺候的,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把我看做嫡出般對待,已是母親宅心仁厚,我便更不能憑著母親抬舉,做那些個亂了規矩的事兒。”
開口時,慕長歌已悄悄垂了視線,頗有些膽怯似的。
她這乖巧溫順的模樣,一點不落地映進了慕寶箏眼中。
未曾踏入千翠院時,便已經寸寸積攢在她心頭的怨恨妒火,如今仿若被風掃過,一絲兒也不剩了。
母親說的果然不假,任憑慕府再如何錦衣玉食的養活著她,庶出也終究隻是庶出,說到底還是上不得什麼台麵。
慕寶箏那雙幼鹿般晶瑩剔透的雙眸中,隱隱劃過了一抹得意。
看來這回,自己的確是有些過於焦躁了,也難怪母親會斥責自己。如今被她親自證實了,這小狐媚子哪有什麼別的心思,照樣還是這樣一副唯唯諾諾的卑賤模樣。
不過就是個自認低賤的庶女,哪裏還能掀得起什麼風浪?
“罷了罷了,丫鬟不要便不要吧。”慕寶箏又柔聲開了口,“丫鬟可以不要,但這樣東西,二姐姐若是還不要,那可真是要讓寶箏傷心了。”
說話間,慕寶箏已從腰間解下了一樣東西,塞進了慕長歌掌心。
這枚平安扣,府裏上上下下隻怕沒有人不認得,上頭係著的琵琶扣結,還是當年由慕府的老夫人親手編成,為的是祈求這嫡孫女能夠平平安安,榮華一生。
也因那寓意不一般,自小到大,十七年來,這枚平安扣從不曾離開過慕寶箏的身。
慕寶箏眼底溢滿關切,“這平安扣伴了我十七年,如今我把它送給你,隻願二姐姐往後能平平安安。”
她的語氣,誠懇至極,宛若心底淳善的慈悲仙子一般。
透過這樣一副純真至善的麵容,還真是讓人輕易看不出她心底究竟是如何狠辣。慕長歌心頭泛起一絲譏諷冷笑,慕寶箏的平安扣,送的還真是時候。
有了這枚平安扣,看來今晚她這千翠院,可以緊鑼密鼓的好好唱上一出好戲了……慕長歌眼底眸光低低一轉,攥著平安扣的掌心更用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