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受這露骨的諷刺一激，憤然挺身叫道：“你欺人太甚！”
墨閆低聲嗬斥：“榆次！不得無禮！”接著忙向真知告罪：“榆次年輕不知禮數，還請穀主恕罪。”
“二哥……”少年不服氣，正欲聲辯，卻見墨閆對著他厲聲道：“你若再不知分寸，我即刻就把你送回去！”
少年隻得恨恨地吞了聲氣。墨閆再次告罪。真知冷眼看罷，泰然一笑：“無妨。”
墨閆微低頭想了想，倏然一笑，抬首看著真知道：“穀主所言甚是。然而，俗語說，尺蚓穿堤能漂一邑，小虯亦能掀大浪。哪怕勢單力薄，若狠了心拚了命來一爭，難保不會落得兩敗俱傷，那才是大不值。何況，人心向背定成敗，原非單純憑借武力便可決定的。”他頓一頓，又道：“幸而穀主是顧念信義的人，你我二穀自然不會有反目之虞。墨閆此回奉命前來，便是希望穀主遵循前約，實現諾言。吾主信中所提諸項皆是昔日合盟時，穀主當著兩穀各族的麵應允我穀之事。穀主能人多勞，先時或有疏忽的，也可借此機會一並予以交代。等這些事都交清了，墨閆便好回去複命，免得吾主為此分心，反而影響正經大事。”
少年許是嫌墨閆語氣軟弱伏低，緊緊皺眉，隻不敢作聲罷了。坐在他身後的女子聞得末句，嘴角輕輕一翹，轉瞬又沒下去，仍是垂眉順目的模樣。
真知淡淡一笑：“好說，答應過的理當兌現。不過，事關全穀利害，先請諸位聽聽，大家共議。” 他伸手又將信拿起，往右手方一擲。右側侍者連忙輕腳疾步走到長案旁，雙手拿起信來高聲朗讀了一遍。真知掃視殿下諸人，溫和笑問：“諸位意見如何？”
殿中一時鴉雀無聲。榆次悄悄往左右一望，見眾人隻管默思，或有二三人相視一下，也轉眼便收了目光。再看看墨閆和真知，兩人都是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有無人發言都無所謂。他微一躊躇，終於按捺不住，朝著高座上大聲嚷道：“信中所表，皆是當年穀主當眾許下的承諾，還能有什麼不妥？”
墨閆微微蹙起眉心，卻沒有出聲製止。真知看著榆次，問：“副使大人，可就是落辰穀先主的遺孤榆次？”
榆次把頭一揚：“正是。”
真知笑著打量了他兩眼便不再理會，轉眸掃視下方眾人：“諸位有何看法，盡可一說。”
坐在左列倒數第三位的七安起身朝真知躬身行了一禮：“屬下對信中一處不太明白，想請教墨閆大人。”說著又向墨閆一拱手。墨閆點頭回禮，道：“請講。”
“月城穀主信中提及幽雲穀之約。敢問：大人可還記得幽雲穀之戰前，兩穀所立合約上是怎麼說的？”
“兩穀舉兵共伐之，得勝後即以瀾水為界分其領土，瀾水以東由離星穀接管，瀾水以西則歸落辰穀所有。”
“大人所記不差。兩穀原本約定合攻幽雲穀而後共分之……”
“可是你們卻霸占了九成地域還遲遲不退，”榆次語氣激烈地搶過話頭，“就連與落辰接壤的沿州都被你們駐了兵。非但如此，你們還多次侵擾我穀在幽雲之戰中取得的領土，傷害我們的駐部。如此行徑，何曾顧及兩穀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