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回頭望去,見小禾站得遠遠地看著這邊,繃著臉似乎有些怒意。真知揚聲問:“什麼時候來的?在那兒站著做什麼呢?”
小禾也不答,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住,目光冷冷地從攸靈等人麵上一一刮過。攸靈等屈膝問安,小禾也不理會,隻瞪著真知不說話。真知蹙眉道:“怎麼又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誰又惹著你了?”
小禾小嘴一撇:“誰也沒惹著我,我自己跟自己生氣呢!”
攸靈見狀,便向真知道:“出來玩了大半天有些乏了,我先回屋去吧。”
沁兒等人聽了,便也要告退。真知問:“剛玩得好好的,怎麼說散就散呢?”
幽妝眼波往小禾那邊一蕩,含笑道:“主上有貴客在,咱們這些身份下賤的小妖精還這麼沒眼色地杵在這兒,白白的招人嫌。”
真知笑道:“這又是哪裏來的氣話。”
攸靈悄悄推一推他,小聲說:“禾小姐都在這兒了,你就好好陪她一會兒吧。”言畢,攸靈向小禾遙遙欠一欠身便退開了。其他女孩子也向真知和小禾告辭,同攸靈一起悠然沿湖慢行,談笑風生。在樂班裏負責擊鼓的小女孩雉兒挽著沁兒的胳膊,回頭看了幾眼,道:“禾小姐仿佛又跟主上拌起嘴來了呢。”
眾人聞言也都往亭邊望了一望。隻見兩人仍然隔著兩三步遠,真知抄手倚著亭子石階的側壁,臉朝向小禾;小禾卻背對著湖站著,留給真知一個側麵,像賭氣似的隻盯著前方。幽妝咯咯一笑,對攸靈道:“姑娘倒是一片好心,可惜主上未必領會,禾小姐未必領情,隻怕要被辜負了。”
攸靈笑得淺淡:“禾小姐和主上是青梅竹馬,咱們又不合她眼緣,白站在那兒算什麼意思?不如自己散開了自在。”
幽妝纖細的蘭花手輕輕按在腮邊,道:“我要是禾小姐的話,就不會總跟主上找別扭。主上哪有那麼多心思來玩這種女孩子氣的遊戲?禾小姐要再機靈點的話,就該跟容姑娘和氣點,頂好是親親密密稱姐道妹的,或許還能多入主上的眼些。”
攸靈搖搖頭:“她性子單純,又是嬌養慣了的,要真像你說的那樣就不是她了。”
走在攸靈後頭的一個女孩朝幽妝拍手笑道:“原來如此。敢情你就是想讓主上多看你幾眼,所以跟容姑娘這樣好了!”話未說完便連忙往沁兒身後躲。幽妝一下沒抓住她也就作罷,轉身仍與攸靈並肩往前走,帶著幾分傲氣說道:“我又不是什麼靈族大家女子,也沒那麼多小女孩兒家的心思。我是愛跟誰和氣就跟誰和氣,若是個可惡的,哪怕他是主上的娘,我也懶得理她!”
沁兒笑著道:“這話別人說出來我不敢理論,你說出來我卻一定信。你這愛憎分明的性子本是不錯的,隻是適當的也該收斂些鋒芒,否則難免會吃虧。”
幽妝嘻嘻一笑:“姐姐知道我是個心裏藏不住話的。反正在這府裏我也不怕怎麼虧著,等以後被趕出去了再慢慢收斂吧。”說著,她將一雙妙目往亭子方向轉了一下,湊到攸靈耳邊低聲道:“看這架勢,隻怕姑娘前腳剛回去,主上後腳就該到了。信不信?”
攸靈但笑不語,走到梅園便和眾人分道回屋。進到廳裏,看見紅蘇放在桌上的一碟子點心,攸靈隨手拈起一小塊三色糕,漫不經心地放在鼻前輕嗅,默然間若有所思,須臾又將糕放回碟中,進到內室。
因覺得有些困倦,攸靈和衣臥在榻上小憩,尚未入定,便聽見真知果然走了進來。攸靈麵朝裏裝睡,卻不控製氣息,不一會兒便感覺到真知的呼吸近在耳側,一綹發絲輕觸在耳根下,癢絲絲的。攸靈嘴角顫了一顫,忍著笑一動不動。真知繞到裏側俯臥在榻上,一隻胳膊撐起上身,一手將一小塊三色糕遞到她唇上。攸靈咬了一小口慢慢嚼了咽下,方睜眼看著真知,問:“怎麼就回來了?禾小姐呢?”
真知一麵將剩的半塊糕喂進攸靈口中,一麵說道:“小禾已經走了。你好偏心,剛才在外麵跟她們玩得那樣開心,回來就跟我裝睡。裝又裝得不像,睫毛都在顫呢。”
“我是真困得很。今天還沒來得及歇晌午就被她們拖出去了。你讓我好好眯會兒。”攸靈說著便翻了個身背對著真知。真知起身跪坐在榻側,將她身子扳正,笑道:“現在睡了,晚上就該睡不著了。你起來,我給你看好東西,保管幫你解困。”
見攸靈還不肯動,真知便一個勁兒地晃她的肩。攸靈掌不住,坐起身來笑道:“沒見過你這樣的,剛剛在外麵還一幅主上的款兒,回來就跟小孩子似的盡搗亂。”
真知笑著看她將微微散亂的鬢發往後攏,道:“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在外麵還儀容端莊的樣子,一回家裏就賴起床來。”
攸靈垂下目光,默不作聲地整理好衣飾。真知牽著她來到書房,兩人在書案旁相對坐下。真知將一把短劍放在案上,笑著道:“送給你。”
攸靈大是意外,怔怔拿起短劍端詳了半晌。約小臂長的劍鞘上有極精致的刻紋,沒有華麗的裝飾仍覺十分美觀,且格外輕巧,攸靈握在手中暗暗一掂量便覺稱手,以至於躊躇著不敢抽出劍來,隻怕一順手顯出破綻。真知見她隻是翻來覆去地看,便催促道:“拔出鞘來看看。當心,別傷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