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瞭望,視野所及之處皆是廣袤無垠的荒原。天野茫茫,有連綿成群的童山禿嶺起伏。
一座陡峻的赤褐色山峰突兀其間,呈現出一種傲然睥睨的姿態,剛硬的褶痕為滿目荒涼更添一份厚重與孤寂。
鳥飛絕,人蹤滅,莫過如此。
雉車降落的地方是一片光禿禿的高地,隨駕的近衛則在四周布陣,將真知的車駕圍在中央。他們前後是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兩組騎兵駕著風矍在上空來回逡巡,地麵行進的人馬則順著地勢起起伏伏地延展。攸靈放眼望去,隻見隊伍在群山的遮掩下仿若一條草間的伏蛇,不見首尾。
攸靈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行軍場麵,尤其在這堅硬荒涼的大地上,這支金戈鐵馬的隊伍愈發讓她感覺到一股無可言說的威勢與壓力。她原沒有想到真知這次東行會是這樣大的陣仗——對於一向不愛以人數寡眾論戰力的靈族而言,這幾千人馬的規模已稱得上龐大。
雖然攸靈不曾明問,但從真知平日的偶然提及中她知道,刃燭在離星穀東麵部署已久,昭然便是將對禦宿大舉興兵之意。又根據以往的經驗,真知總是將軍務全權交予刃燭,他本人則常在人們預料不及的時候現身前線浴血衝殺,甚至在全局觀來不足為道的小小戰役中也可能遇見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離星穀主。因此,攸靈原以為真知這次也會同以前一樣,脫離主戰場獨自行動,最多隻讓近衛跟隨,卻不想會有眼前這番情形,也不知這些人馬是何歸屬、將往何處。
號令傳下,全軍就地休整。真知令弗舒等留在原處守衛,又囑咐攸靈幾句,便獨自駕著雪風往遠處那座被稱為炙炎峰的赤褐色主峰馳去。因真知事先已有說明,故攸靈分毫不覺意外,目送真知和雪風的身影在灰茫茫的天空下化成模糊的黑點後,就在一名隨行近侍的助理下草草盥洗了一番,又進了些飲食,便回到車中。
約摸一盞茶的工夫,真知與雪風穩穩停駐在炙炎峰之巔。腳下是一片巨大的窪地,並不見任何空穴縫隙,但地麵有熱浪不斷地向上騰起,像一張熾熱的巨網層層襲來。
雪風不安地以蹄刨地,垂首低鳴。真知安撫了它兩下,讓它先飛回駐地,方又低頭俯視地麵。黑色的發絲向腦後淩亂飛起,真知烏黑的雙眸也被染上了明亮而熱烈的色彩。
須臾,他雙瞳驟然迸出紅光。緊接著,地麵豁然張開一個黝黑的大口,一股炙熱如火的勁風轟然衝起。真知趁著穴口擴展至腳下前點足躍起,幾乎同時,整片窪地的地麵都消失不見。他雙臂一展,迎著撲麵的滾滾熱浪縱身落入深不見底的山口。
有那麼一會兒,真知似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暗夜中直直下墜。他連自己的身體都看不見,但能感受到自底下深處撲上來的風越來越灼熱,讓他不得不催動靈力護體。這樣混混沌沌地墜了好一陣,忽然視野中出現一片紅光,竟是一個熔岩池迅速逼近。真知容色鎮定,轉眼便墜入池中。
他並沒有被熔岩吞噬,而是落進了一個極開闊的空間。周圍有嶙峋的黑色岩壁,底部有一個麵積頗可觀的熔岩湖。偌大的空間被赤紅的光芒映著,翻滾的熱浪使穴中的視線幽暗而浮動。
真知看準時機施展禦風術,不偏不倚地落到一塊突出的岩壁上。
“是你。”
一個聲音,像極了烈火熊熊的聲響,雖是懶懶的語氣,卻有力地衝擊著空間裏的每一個角落,有一股足以震動人身心的威勢,撲進耳中仿佛還帶著燒灼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