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衣麵露欣喜,期待地看著灺朔。然而,灺朔隻是盯著攸靈的臉,半晌方問道:“你打算怎樣混淆洛弋的視聽?”
攸靈眨了眨眼,似乎有點緊張:“我……洛弋信任我……我能讓他放鬆警惕……”
灺朔微微蹙眉:“能有幾成把握?”
攸靈略一思索,回答:“八成。”
灺朔卻顯得有些躊躇。晚衣忍不住插嘴道:“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可以不必束手束腳了,也不需要去冒那樣大的險。既然各處的力量已經開始行動,你身為最高統帥,越早露麵越有利於團結軍心、提升士氣啊。”
灺朔沉默片刻,將右手抬到兩人之間。須臾,寄生子出現在他手心裏。與天奇剛帶來時相比,種子的顏色略淺了些,散發出雖不強卻明顯的生命氣息,像一個即將從睡眠中醒來的嬰孩。
“那,交給你了。種子已經被解除休眠,務必盡快。”
攸靈點點頭,伸手接下。大概是手太冷的緣故,除了輕微的觸感,她從這顆種子上感覺不出任何特異之處。她把種子裝進了貼身的小香囊。
灺朔轉身麵向天奇,道:“拜托你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天奇應道:“這個沒問題啦,但是晚衣……”
灺朔看著晚衣,眼含愧疚:“抱歉,拖累你了。”
晚衣蒼白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沒有……沒想到這次能依靠靈犀索幫上忙,我很高興。”
攸靈看著女孩望向灺朔時澄明的雙眼,心中一動,問灺朔:“天奇先生……不能把你們也帶出去嗎?”
灺朔搖搖頭:“我和晚衣都無法從穿出這囚陣,唯天奇體質特殊,不會受其影響。現在隻有你們能離開。”
攸靈不禁多打量了天奇幾眼,直覺得像在透過一個小孔窺探一片無盡的黑暗。天奇的深不可測是她剛才初見時就感覺到的,而現在細細留意之下,她更覺這個從神態舉止來看不諳世事的少年委實與眾不同——敏感的直覺告訴她,天奇是一個異類,無論是於她而言,還是相比於灺朔他們來說。
能在洛弋眼下順利地出入第一重要的囚室,想必身懷異技。門外兩名侍衛的狀況,大約就出自這位天奇之手吧?而且,這裏囚陣和刑陣配合著,被關押之人越強,囚陣的效果也越厲害,故明明灺朔處境危險、狀態極差,攸靈在進來以前也因屏障的阻隔,完全未能與灺朔建立感應,更別說讓影衛來精準定位了。那兩人能如此準確迅速以至於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灺朔,可見有些特別的本領。
隻不知二人是何身份?攸靈不禁又瞧了一眼晚衣。從裝束上的幾處細節可以看出,這個女孩至少是大族出身,且衣飾風格與攸靈印象中的本穀同族頗有不同。又見她雖然麵色慘白,但眼睛隻跟著灺朔的一舉一動,全然沒有在意自己的處境——想到她還不得不留在這裏陪著灺朔受苦,攸靈心裏油然生出好感。
“對了,這封信……”待灺朔將需要轉達出去的吩咐向天奇委托完畢,攸靈取出藏在衣帶裏的信也交與天奇。“拜托您替我轉交給頎劍。”
灺朔若有所思地看著天奇收了信,忽然問攸靈:“你在洛弋身邊還順利麼?可有棘手的麻煩?”
灺朔眼中依稀有關切的神色,讓攸靈頗為所動。然而,她想了想,還是答道:“都順利,並沒有……什麼大麻煩。”
灺朔凝視她片刻,沉聲道:“那,多加小心,保重自己。”
攸靈欣然應道:“是。”
灺朔衝天奇點點頭:“有勞了。”
天奇轉向晚衣,眼露擔憂:“賢侄,你……你受苦了啊!師叔一出去就問問頎劍,一定想辦法快點把你倆救出去。”
晚衣笑笑:“你別擔心我們啦。你有你的任務,別耽誤了。”她看了眼攸靈,又對天奇補充道:“別忘了,灺朔說你不能碰那顆種子。現在種子是顯露在外的,你護送這位姑娘時可小心點。”
天奇撓一撓頭,略嘟了嘟嘴,應了聲:“知道啦。”
這邊,攸靈脫下外衣,雙手捧著還給灺朔,道:“謝謝。也請您……保重。”
灺朔接過衣服,點了下頭。攸靈又向晚衣欠了欠身,晚衣含笑回了一禮。
再次行走在那片冰天雪地裏,不知是否因為這次旁邊有可信的人做伴,攸靈自覺這寒意似乎不像來時那樣令人絕望了。她的視野被茫茫無邊的白色填滿,而天奇卻一直睜大眼睛聚精會神地辨識著什麼,每一次轉換方向、每一步前進都如此篤定,連常人破解幻陣時因思索而產生的遲疑也未在他身上出現過一次,讓她不由得暗暗納罕。
走到一片對攸靈而言不過是空曠雪地的地方時,天奇忽然停住腳步,盯著前方疑惑地念了一句:“咦,外麵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