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紛揚揚,好似從樹上飄落萬千梨花瓣。晚衣坐在樹下,蜷作一團,瑟瑟發抖——她已經無力靠平日裏看來最簡單的自我調節來抵禦寒冷了。
瀕臨耗竭的靈力與體力,加上此刻的寒意,令她昏昏欲睡。她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了。天光一直都這麼亮,那種白晝裏天陰時的亮度,映著白茫茫的雪光,無邊無盡的單調的蒼白,配合身上持久的被迫低迷的狀態,像她這種性情的,若真單獨一人在這兒呆久了,大概會抑鬱或發瘋吧。
晚衣往手心哈了口氣,用力搓了搓手心手背,又拿搓熱的手掌捂住臉。眼睛被這麼一暖,似乎便驅散了一些困意。
“抱歉,讓你久等了。”
近在咫尺的聲音被雪風一吹,就像隔了一層薄幕。晚衣應聲抬頭,看到淺色長發和一身白衫的灺朔長身立在風雪中,仿佛這漫天的白色背景都是為他而設的。即使在這樣的情狀下,即使無法掩蓋已顯出虛弱的臉色,他還能堅持以這樣挺立的形象示人,就像身後這棵大樹,哪怕被風雪覆蓋,卻依舊能給予人一種可依賴的堅實感。
其實,晚衣多希望灺朔在她跟前時不必強自撐持啊——可那樣大概就不是灺朔了吧……她扶著灺朔的手站起身,隨著灺朔往屋裏走,問:“他走了?”
灺朔“嗯”了一聲。
“呼,多虧你警覺,發現的早。”
“……應該是多虧洛弋不收斂,給了我們提前發覺的機會。”
晚衣聞言苦笑了一下:她此時卻連這點感知的能力都不夠了呢。
“他跟你說了什麼?沒有為難你吧?”
兩人走進一間房裏。擋去了雪風後,晚衣頓覺好像凍得不那麼難受了。灺朔一邊拍掉身上的雪,一邊道:“大概外麵戰況有些棘手,洛弋有些緊張了。”
晚衣聞言心中一喜:“那太好了。”接著她愣了一下,問:“洛弋這麼說的?”
灺朔看了一眼晚衣疑惑的臉:“我猜的。”
“誒?”
“洛弋自然不會向我們暴露他的煩惱,不過,他若不是有些急了,也不會趕在大半夜裏來。”
“現在是半夜?”
“這裏的雪停六個時辰,下六個時辰,正與外麵的晝夜相對,推算下來,現在差不多寅時過半了。”
這麼簡單的規律,她竟然沒發現……晚衣覺得自己的問題傻透了。灺朔當然未在意這些,隻繼續道:“而且,我們並非漫無目的地群起而攻,所指之處的都是洛弋現在要維護的要害,他輕鬆不了。”
晚衣問:“那,他找你是想談判麼?”
灺朔搖搖頭:“外麵的戰事現在隻能起個掣肘的作用,我們還沒有條件跟他談判。”他看著晚衣:“而且,洛弋一急,我們恐怕就更危險了。”
“咦,為什麼?”
晚衣話剛問出,四下的風聲忽然止住。晚衣下意識地扭頭往屋外看時,便聽灺朔低低說了聲:“不好!”
不待晚衣回神,她便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懸空提起,並往房門方向一拽。她剛感覺到灺朔拉她的衣袖卻沒抓住,眨眼又發現一個黑發黑眸、眸心有血色一點的少年就在眼前,頓覺渾身一涼,比這能結冰的空氣還涼。
真知打量了晚衣幾眼,接著抬起手點住她的眉心。晚衣渾身被無形的繩索束縛著,腳也不能著地,直覺自己像掛在牆上的一張畫,雖沒有痛感,卻隻能任憑旁人——這人還是凶名在外的洛弋——擺布她,窺探她的秘密,這種感覺比直麵迎戰更恐怖!
畢竟,強製查看他人身上掩藏的印記,這是在完全壓倒性的優勢下才能做到的!
洛弋做來,卻易如反掌。不過片時,他收回手,含笑看向灺朔:“玉靈家的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