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未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便聽見身後有清泠的女聲響起:“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轉身,便看到了梨織冷傲的麵容。她瞥了眼我的琴,冷笑著道:“當真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哼,你倒悠閑。”
說話間,她邁著優雅的步伐,緩緩向我走來。我抑製不住心中莫名的懼意,呆呆看著她步步逼近。
她走到我跟前,用毫不掩飾的嘲弄眼神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說:“老遠就聽到你的琴聲,似乎談得不錯嘛。給我演奏一曲,如何?”
我猜不透她的用意,隻詫異地看著她。她細眉一挑:“怎麼,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叫你彈一首曲子給我聽。”
她的語氣很重,讓我有點心慌。但我本能地對這種命令式的口吻產生了幾分抗拒之意,脫口問道:“為什麼?”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打了我一記耳光,力道之大,使我一個不穩跌在了地上。我眼前一片金星亂竄,好容易回過神來,覺得嘴角有鹹鹹的東西,便用手去拭,竟然是血跡!
“誰給你的膽子,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我腦袋裏嗡嗡作響,有些發懵。抬起頭,隻見梨織怒目瞪著我,臉上的神情——大概隻能用咬牙切齒來形容。
“你以為你是誰?你還真把自己當慕義家的少主人了?笑話!你記清楚,你就是個低賤的私生子,混血的半人類!你娘不過是個以色藝事人的風塵女子,在人族中也是最低等的。嗬,就你這出身,也想當慕義府的主人?癡人說夢!”
我的臉火辣辣的疼得厲害,心更痛。她的話裏有一些我並不能完全明白的東西,但自幼沒少經曆的欺侮卻讓我能分辨出話中的侮蔑,一字一句,像尖利的刀子紮在心上。
梨織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來,冷冷道:“既然你不肯彈琴,那這琴你留著也沒用,不如毀了罷。”
一道寒光自她的眼底閃過,我的琴——我母親生前最喜愛的東西,在我眼前轟然斷成兩節!
映著水麵,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腫起的麵頰,還有嘴角殘留的一點血跡。手上也殘留著痛感,是剛才琴破時不小心被震到的。
正欲伸手取水洗洗,一瞥見旁邊澤曇的倒影,心下忽然一陣羞愧,不肯去弄汙了這一池靜水。
於是,我抱起斷琴。看著那刺眼的斷麵和斷弦,便覺心像被什麼掏空了一樣,隻覺得疼,卻不知疼在何處。
空空的,沒個著落。
茫然徒步往住處走去,一路默默而忐忑,隻怕又被人發現。
梨織的聲音反複不停在腦海裏亂撞,撞得頭都暈了。
父親說,那是我的姐姐。
“以色藝事人的風塵女子……”
不用追問,梨織的神色和語氣已告訴我,這是多麼具有羞辱性的形容。
心驀地又是一陣抽痛。我的母親,那麼美麗溫柔的母親,在她口中怎的如此不堪。
“低賤的……”
“癡人說夢……”
我猛然一驚,開始瘋狂地奔跑。我想快點回去,快點去那個小房間。我想確定,至少那間屋子還能容得下我!
萬一……萬一……
我驚慌失措地隻顧跑,腳下一絆又跌了一跤。下巴在地上磨了一下,又是一陣灼痛,但看到被摔得老遠的斷琴,我愈發愧疚又心急,慌亂地爬起來將琴拾起,眼淚已不爭氣地滾了下來。
我把琴牢牢抱在懷裏,一口氣跑到院子門口,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一進院子便看見,父親正坐在廊前的台階上。立在一旁的,竟是灺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