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顯然吃了一驚。就連灺朔也蹙眉盯著我，隻辨不清那眼裏有沒有意外的神情。
我一時愣在原地。父親身形一閃已蹲在我跟前，伸手小心地覆在我的臉頰上，問：“這是怎麼回事？”
臉頰上有輕微的涼意，隨即一片刺痛，疼得我呲牙。父親柔聲道：“忍一下。還好隻是普通外傷，馬上就好了。”
我心中驀地一暖，臉頰尚有淚痕未幹透，就又有淚水欲奪眶而出了。但看到父親眼中的心疼和震怒，我忽然想起父親曾說的“至少將來，你要有足夠的能力躋身同族間”，於是生生將淚忍了回去。
我不想讓父親失望。
臉上的疼痛感消失了。父親又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連琴也碎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衣服，躊躇著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片刻，父親將斷琴接過，攜我到廊前坐下，手輕輕揮了兩下，便將我衣服上的汙漬除掉了。
我眼前一亮，問：“您……您可以把琴修好麼？”
父親細細查看了一番，搖搖頭：“這琴被毀得太嚴重，父親對琴又一竅不通，實在無能為力。”
心下複又黯然。父親突然皺緊眉頭：“今天遇見梨織了？”
我驚奇：“父親怎麼知道的？”
父親眸中的怒意深了幾分，道：“隻看這琴上殘留的靈氣便知道了。何況——”他沉重地歎了口氣。“全府上下，也大概隻有她會這麼做了。”
我心裏難受得緊，小聲道：“她……很討厭我……還有母親……”
父親低叱了聲：“任性妄為！”接著又歎了口氣，撫摸著我的脖頸，輕聲道：“是父親疏忽了，對不起。”
父親哪裏不對了呢？我不明白，隻搖搖頭。父親又問：“怎麼，薊天還沒有教過你最基礎的治療術嗎？”
薊天的確提到過，簡單的療傷之術，尤其是自愈之法，都是最基本的必需技能。不過——
“薊天說，療傷之術不必刻意學的。待到訓練的時候自然會用得到。”
薊天大概隻是沒想到，真正的訓練還沒有開始，治療術便在我身上派上用場了。
父親點點頭，又輕輕撫著斷琴，眼中有沉甸甸的傷感。他安慰我道：“別急，父親會請精通音律的大師來看看，也許能夠修複。趁著這機會給你做一張更合手的新琴也好。”
我自然沒有任何異議，順從地點點頭，忽然感覺到從旁側投來的目光。扭頭看去，卻是灺朔淡淡地注視著我跟前的斷琴。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覷視，眸光一轉。視線相撞，那雙漠然的眼中帶著天成的冷。我一驚，忙將視線移開。
傍晚時分，薊天來到院中。他已經知曉發生的事，自責地向我道歉。我不認為他有什麼需要道歉的，而且他的出現，已足夠讓我釋懷了——他和父親讓我相信，我並不是真的孤獨無依。
我隻將一串手鏈戴在他的左腕上。這是趁著下午閑來無事，特地為薊天編成的。
他仔細端詳了一番，笑著說：“好精致。是攸靈做的嗎？”我點點頭。他高興地說：“謝謝你！”
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個小玩意，材料也選的簡單，用的是現成的彩線。那是以前母親拿來做手工用的。
但薊天的眼中沒有一絲敷衍。彼時，溫和的夕陽映在他的一側臉上，愈發襯得他的輪廓柔和而溫暖。我靜靜地凝視著，貪婪地體會有他在身邊的安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