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靈突然想到在真知心上偷偷紮根的寄生子。不知道那寄生子的根須在他心內滋長蔓延的時候，疼不疼。
如果那完全是他自己的心，會不會也心如刀絞，絞成了碎末，偏偏碎而不死，猶自殘喘，似要將痛苦無盡地延續下去。
她很早就告誡自己，麵對洛弋不能有心，還曾幾度以為自己做到了。然而此刻，她不能更清晰地看透自己的軟弱無能。
快逃吧！逃回去，離洛弋遠遠的，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可以嗎？
“出來吧。”
真知沉沉出聲。攸靈知道這話不是說給她的，自己眼皮濕潤潤沉甸甸的，便依然埋在真知懷裏不動。隻聽一個男聲在近處喚了聲：“主上。”
真知抬起頭：“說罷，結果如何？”
“全……全軍覆沒……”
真知眼神頓時淩厲了許多，往那人身上一掃。那人身形微微一顫。
“就這樣？”
“召大人讓一名軍士拖著最後一口氣送出這封信，叮囑屬下第一時間親手呈給主上。”
真知取信覽畢，低聲道：“總算沒白死。”又問：“這消息送回穀裏了嗎？”
那人答：“尚未。召大人特地傳命於屬下，務必加緊報知主上，屬下不敢耽誤，更不敢擅越。”
真知沉默須臾，又命那人近前，道：“你將此信帶回去交給上將軍，告訴他我已親去料理，其餘善後事宜請他出麵處理。”
那人領命去了。真知沉思良久，長歎一聲。攸靈抬起頭來，發現他神色黯淡，問：“很棘手？”
真知搖搖頭：“倒也不算。雖然全軍覆沒，但重創了艮主本體，也算不辱使命。既然本體受損，那再對付也不會太難，不過多費我親自跑這一趟而已。”
“所以，又該動身了嗎？”
“嗯，這事速戰速決的好。我打算今天就動身。艮主受創後又隱匿起來了，還得去搜尋一番。好在，既是負傷在身的話，從他受傷之地起，借炎魁的能力，應該不難找到。”
攸靈點點頭，又問：“那你為何發愁歎氣呢？”
真知笑笑：“也沒什麼。隻不過突然想起，小召好歹是幼時便相識的。我隱約記得，十歲之前還是有過一兩個同齡玩伴的，小召是一個……罷了，提這幹嗎。”
攸靈默然，挽住他的脖子，似有安慰之意。真知問：“容兒，這一趟你陪我嗎？”
“自然。”攸靈脫口便應，旋即暗悔：今天幽妝才說要找機會脫身的，真知離開時不就是個機會麼？她怎麼想也沒想就白白棄掉了！
隱隱的，心裏仿佛又有個聲音在說：逃不掉就算了吧，反正，留在洛弋這兒，無論什麼果，都是自己種下的。
念頭隻是一閃，然而還是嚇得攸靈渾身一顫，慌忙暗自否定：不行！不行！任務已完成，她應該回家，回到頎劍那兒……
頎劍……會原諒她所做的這一切麼？
新的恐懼覆上心頭。真知發現攸靈戰栗，忙又將她擁緊，問：“怎麼了？”又連聲道：“別怕，別怕……”
攸靈卻越覺惶恐。真知低低道：“別怕……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不要你擔驚受怕，也不許你受到傷害……”
攸靈無言，許久才勉強克製住。她稍稍整理了情緒，抬起頭麵對真知，忍著又要衝出眼眶的淚與他相視，一字一頓地說：“我，要你答應我，無論何時何地，都以自己的性命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