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觸之不及,卻無邊無際。
真討厭啊!這比沒有星輝與月光的夜還深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和光下一切美好的事物。真知拚命向前奔跑,可又被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纏裹著,跑得束手束腳。而這黑暗好像也永遠看不到頭。
他隱隱生出恐懼來,不過隻在那麼一瞬。他的心被更加重要、更加急切的事占據,無暇害怕。
想到還不知她身陷何處,真知便心急如焚,堅定地朝著冥冥中指引的前方奔跑,呼喊。
他知道,她就在黑暗深處。在這無盡的可怖黑暗中,她一定嚇壞了!要快點,快點找到她!
遠方終於出現一片光,在無垠的暗域裏如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孤島。真知飛奔上前,墜入一片雪白的澤曇花海。
澤曇奇高,幾乎與真知齊肩,且繁盛異常,各具綽約風姿,又皆清冷絕豔,仿佛在共同演出著一場曠古絕今的歌舞,美得奪人心魄。真知在刹那的震撼後便急切地在澤曇花海中穿行找尋,很快迷失了方向。
花障重重仿佛永無盡頭。他又變得焦慮不堪,左衝右突,越發覺得像墜入了浩瀚的大海,尋覓不到想要的方向。他跑得精疲力竭,停下腳步,已是氣息不接、汗如雨下。絕望攫住了他的心,恍惚有什麼在暗示,他再也找不到容兒了。
強烈的驚恐襲來。真知渾身戰栗,驚慌失措地向四麵八方張望。全是澤曇,橫無際涯,美不勝收。可是,不,他不要這些花——他隻要一個人,隻要容兒!
“容兒!”他再次撒腿奔跑。聲音似乎傳得很遠,可連一絲風聲都為換來。
“容兒——”真知繼續連聲呼喊,歇斯底裏。他的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慌,最後一個錯亂重重跌倒。
這一跤摔得不輕,真知卻不覺一絲痛,甚至沒感受到與地麵的撞擊。可他自己卻似一尊被轟然摔碎的琉璃瓶,一直竭力關在瓶中的絕望與痛苦就此肆意地傾瀉而出。真知伏在地上,自少年繼位後就不曾流過淚的他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真知泣不成聲,心中的痛卻沒有絲毫減輕,反而越覺心如刀絞。良久,他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意識,直到忽覺有微風輕撫他額頭,將他喚醒。
真知抬頭,隻見前方花海仿佛稀疏了許多,千姿百態的澤曇在輕風中娉婷搖曳。他心中一動,迅速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撥開一條路往前走去。須臾,他赫然望見遠遠靜立在花海中央一圈空地上的那道倩影,頓時驚喜欲狂,大聲喚道:“容兒!”
那女子聞聲回眸,麵如皎月,眸如明星,一頭如瀑長發自由垂下,不是容兒是誰?所有的疲憊與疼痛頃刻煙消雲散,真知腳下生風,飛奔上前麵前將攸靈緊緊擁住,歡喜道:“我終於找到你了!容兒,我終於找到你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攸靈麵色靜若寒潭,隻任由他擁著。良久,真知才慢慢將她鬆開,雙手撫摸著她的臉龐,激動而貪婪地凝視著她的臉。攸靈始終一言不發,他也仿佛察覺不到異樣,一味傻笑貪看,許久方道:“走——我們回家!”
他一麵說著,一麵牽起攸靈的手轉身又衝進了花海。潔白的澤曇從他身側飛快掠過,但他卻越來越力不從心,腳下像灌了鉛似的沉。他不由自主地減慢步伐,終於停滯,正茫茫然回不過神來時,忽然感到胸口一片冰涼,怔怔低頭。
隻見一柄月白光澤、寒如堅冰的利刃從胸口穿出,幹淨利落得未帶出一絲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