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幾人一齊出了亭子,回到岸上,行不多會兒就見南樺從前方迎過來。灺朔駐步吩咐道:“速召一名掌事的女醫進來候命。”
南樺領命去了。攸靈被請醫的話提醒,張口想問,一看周圍其他人又猶豫了。灺朔看見,待繼續前行時便壓慢了步子,攸靈隱約會意,也隨在他身邊,落後天奇和晚衣一大截。灺朔又命緊跟在後的蘿結和歆蘭先去屋中準備,待二人走遠便止了步,問攸靈:“何事?”
攸靈道:“我前些天聽洛弋說,他在您身上留了手腳,會讓您主動帶他去禁地解開泉眼之密。您……可曾察覺到什麼不妥?”
灺朔微微眯起眼:“哦?原來是為了這個。”
攸靈忙問:“您已經察覺到了嗎?有無大礙?”
灺朔道:“放心,並無大礙,自能應付。”
“可尋到破解之法了?”
“洛弋法術不同尋常,一時無法可解。不過我已有對策,無須擔心。”
既然灺朔這麼說,那應當是無礙了吧……攸靈看著灺朔沉穩的神態,壓下心中的擔憂點了點頭。灺朔又道:“走吧。你的身子拖延不得。”
兩人並肩繼續往穀主的居所方向走。攸靈望見晚衣二人在前麵路轉處等候,忽然對晚衣所憂心的疑難之症有了一種猜測。這時,身旁又傳來灺朔略顯低沉的聲音:“你無需對我用敬語。”
攸靈懷疑自己聽錯,轉頭看去:“啊?”
灺朔仍隻看著前路,目不斜視:“你我兄妹,無需用敬語。”
攸靈但覺仿佛聽到了天籟,胸腔被不知何處湧來的喜悅充盈。
“父親最不願見到手足生分,尤其在你身上。你是慕義家的女兒,不必處處守著謙卑;你我是兄妹,莫要形同君臣。”
攸靈幾乎抑製不住臉上的笑意,低首答了聲:“是。”抬頭卻見灺朔輕蹙眉心瞟了她一眼。攸靈被不知哪來的默契感點醒,立即讀懂了灺朔的神情,燦爛一笑,閉月羞花:“好!”
灺朔頭也不動地收回目光,表情看上去淡漠如常。可攸靈頭一次想著,就算灺朔真的是不化的冰雪,那也是映著晴朗日空的冰雪。
她能看到輕覆在雪麵上的粼粼陽光。
晚衣遠遠看到攸靈展顏一笑,驚豔之餘心中五味雜陳。她甚至覺得,灺朔的眼梢嘴角似乎也隱有溫柔的笑意。
“真好啊……”
天奇聽見晚衣低喃,轉頭問:“什麼真好?”
晚衣目不轉睛地看著灺朔和攸靈:“他們。”
天奇看了眼攸靈他們,又看著晚衣癡癡的眼神,撅著嘴撓了撓眉梢,似想轉移她的注意,道:“說起來,剛才你一點也不驚訝嘛!”
晚衣疑惑地看向他:“驚訝什麼?”
“這個女孩是半個靈族啊。”
“哦……其實剛聽到是有點,但一想,這才不奇怪吧。”晚衣說著,又把目光投向灺朔,嘴裏卻還跟天奇說著話。“話說回來,你也一點都不驚訝嘛?”
“我啊……我其實上次就看出來一點啦,而且……唔,反正,你們也好,你們說的人族、妖族也好,其實對我來說也差不多吧……”
“差不多?”
“嗯,差不多……”天奇頓了頓。“要我說,是什麼不重要,是誰才重要。”
晚衣不解,又轉頭看向天奇,但這時灺朔他們已走過來,她便打住沒有發問。待到了穀主屋外,晚衣停下腳步,道:“我幫不上什麼忙,就不進去添亂了。”
天奇有些意外:“誒?”
晚衣說:“待會兒解封當是人越少越好吧。等過後有我幫得上的地方請盡管提出吧。”
於是,灺朔等進了屋。緊接著,兩名侍女各自捧著東西走了出來,朝晚衣行了一禮便離去了。晚衣獨自站在原地發了一陣呆,就見南樺引著一名女子、一個背著箱子的丫頭並一個本府侍女走進院中,見晚衣在外,南樺禮貌地招呼了一聲,便帶著她們進外屋廳上坐了,又囑咐侍女看茶伺候,便自己往內院去了。
此時天已黑下。晚衣默默出了院子,一麵走一麵暗自思量:灺朔已重掌冥月全穀,她私心逗留本已添不了多少助益,或許是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