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悠悠不敢再看那封信了。
她也不想知道那封信上都寫了些什麼。
她隻知道他們沒有人能對得起眉嫵。
沒有人,有資格去緬懷她。
她短暫的生命裏,從未有過一分半秒的愉悅,卻仍然願意用一腔熱忱來包容他們。
她總是說自己天真,可最天真最傻的人是她自己才對。
她為什麼要以德報怨?為什麼不報複?
為什麼要這麼心甘情願的去接受這原本不屬於她的磨難?
鹿悠悠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她沒有辦法接受是自己害死了眉嫵,沒有辦法接受眉嫵的離開是自己一手造成。
倘若……
倘若她早就死了,是不是眉嫵就不用死了?
也許還會有一線生機呢?
也許,她也不用這麼年輕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活著,總是比自己要好啊!
她這麼一個病秧子,就算要了一顆健康的心髒,也活不了多長的時間。
可是她不同,沒有任何人,她都能活得很好。
她從不會依附別人而活,也從不會輕易示弱低頭。
她比任何人都勇敢,也比任何人都堅韌。
這樣的人活著,遠比自己活著更有意義。
可是,她太傻了。
她將活著的機會讓給了自己。
鹿悠悠將存折小心折疊起來放回了信封裏,連同那封信一起封存在了信封裏。
她手裏拿著那個信封,臉上淚水肆虐,她仍癡癡地看著、望著,好像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她恨那個負心漢。
恨他喜新厭舊,恨他薄情寡義,恨他拋棄眉嫵。
可她何嚐不恨自己呢?
是她跟那個男人一起……不,是他們所有人一起將眉嫵殺死了。
將那個活生生的人,親手埋葬了起來。
現在,這個世上已經不會再有一個眉嫵讓他們牽腸掛肚,讓他們無法放下了。
鹿悠悠裝作很豁達,裝作已經想通了。
她要用眉嫵的心髒好好活著,可實際上,每當午夜夢回時,她總是會從夢中驚醒。
她睡不著。
隻要一閉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見她一樣。
她明明就在眼前,可隻要一伸手,她就會消失,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抓住對方的手。
她走了。
永遠的離開了他們。
哪怕是在夢中,她都不會再為他們停留。
鹿悠悠心底的難過無從訴說,也沒有人能聆聽她的痛苦。
裴顯現在這個樣子,比殺了她更讓她難受。
她知道裴顯忘了一段事,也知道裴顯還記得她。
可是這樣的他,讓鹿悠悠覺得很陌生。
他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讓鹿悠悠無從再從他身上找到那熟悉的安全感。
眉嫵的死,好像一夜之間,將他們每個人都改變了。
她必須要承認,不管是她還是裴顯,他們都變了。
她沒有辦法再跟過去那樣,裴顯也不可能再跟過去那樣保護著她。
她心底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裴顯將那段失去的記憶找了回來,那麼也許眼前她所短暫擁有著的一切會被徹底改變,她可能會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也可能是失去裴顯。
她很在意裴顯跟眉嫵之間的關係。
她心底明白,他們兩人之間斷然不可能像是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很可能在私底下,還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這種被撇除在外的感覺是不好受,可是現在人都已經死了。
她有什麼資格追究?
鹿悠悠不怨不恨,隻是害怕罷了。
因為失去了眉嫵,讓她沒有一丁點的安全感,她隻是害怕會連最後一個願意保護她還在意著她的人也一起消失了。
她很愛裴顯,也很愛眉嫵。
她這麼深愛著的兩個人,卻瞞著她有了交集,她怎麼能不慌張呢?
可是現在他們一個受傷,一個已經死了。
她的在意就變得醜陋狹隘了起來。
她好像是一個不知道知足的小醜,在他們麵前蹦躂著。
明明她獲得掌聲和寵愛那麼多,卻仍然不知道滿足。
可不是那樣的,鹿悠悠隻是沒法接受現在的生活。
沒法接受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是那個害死眉嫵的凶手!
眉嫵愛她,她何嚐不愛眉嫵呢?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眉嫵替自己去死,更沒有想過要這麼自私的去剝奪別人的生命來為自己續命。
如果她跟裴顯長相廝守的代價是失去眉嫵,失去那個最疼愛自己的姐姐的話,那鹿悠悠寧願不要這個實現這個願望,寧願不要跟裴顯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