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完藥,走時回眸看了看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便莞爾一笑:“你生前是個極好的人,不必在意黑無常說的話。”
故歡歡喜地轉著眼珠子,在心裏歡呼雀躍,恨不得掙開這些纏人的繃帶,然後跳起來手舞足蹈,她就知道,黑無常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夥,定然是汙蔑了自己!
待閑雲把門扉掩上,她浮上雲端的心又逐漸沉入穀底。
對於閑雲給我的解釋,我持有懷疑的態度,因為再窮凶極惡的鬼魂,也不會在忘川河裏待過三百年。
而在這七百年裏,我投生無門,尋死無路,頂著這幅模樣,在忘川惶恐不安地苟活著,日夜祈盼地就是能夠坐著往生船去投胎。
倘若我真如黑無常所說,是十惡不赦的人,那麼按照冥規來辦,應當上刀山下火海,嚐遍十八層地獄的酷刑,被食骨魚啃得魂魄消散,又怎麼會安然度過六百年了?
還有這些食骨魚,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吃掉我?
難道我真的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整整七百年,連忘川河水都不能洗淨我的靈魂?那當初殺我的人,又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思,要置我於死地?
夢師……這又是個什麼樣的活計?
門扉“吱”地一聲打開,閑雲抱著一簍子的藥罐進來,在對上故歡哀怨地目光後,快步來到床畔,伸手往她額前一探,刹時,眼中眸光暗了暗,“你存活下來的,竟然是一縷怨魂,難怪口語清晰,智力未退,眼中卻充滿怨色……”
還忘了過去的一切。
怨魂?故歡瞪大了眼睛看他,眼裏寫滿了求知yu。
閑雲伸手解開她身上的繃帶,語氣平淡地說: “你生前是一個夢師,因為要幫助一個被高官欺淩的百姓,便入了他的夢境,得知了他貪贓枉法,謀害官員的秘密,所以引來了殺生之禍。”
“那殺我的人……已經、已經死了嗎?”嘶啞地聲音從她口中幽幽飄出,使得閑雲虎軀一震,他取藥的動作一滯,目光下意識落在她胸前猙獰的傷口上,眼底閃過一抹痛楚,隨即扯開一抹淡淡地笑:“你在忘川待了七百年,那人受盡七世輪回之苦,早已是另外一個人了。”
故歡不再言語,眼珠子不停地打量閑雲,發現他俯身替自己上藥時的模樣煞是好看,舉止投足間透出一股與生俱來地雅致,若是再配上今日叼走自己的鳥兒,怕是位逍遙快活的散仙。
“歡歡,你在想些什麼?”閑雲突然問道。
故歡本來想脫口而出說“你”,卻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剛巧,她瞧見門口有隻鳥兒在偷看自己,便含糊不清地說:“鳥兒……鳥兒……”
閑雲愣了愣,隨即聽到那憤憤不滿地吼叫:“你個醜玩意兒,居然叫小爺“鳥兒”!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小爺名諱春江,乃是天界大名鼎鼎的鬼鶴!”
在觸及某人的淩厲一瞥,春江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真是沒見識的醜八怪。”
在故歡臥床不起的這些日子裏,閑雲不分晝夜地照顧她,還告訴她這個地方叫做林夕齋,因她而生,由夢築成,隻要有執念的人,都會進入到這個林夕幻境。
酣月開春,萬物複蘇,故歡迎來了顛覆人生的第一次破繭成蝶。
當閑雲幫她拆開繃帶後,她歡喜地轉動眼珠子,發現自己有一雙潔白無瑕的腿,隻不過腿外邊似乎被裹了一層帶有鱗片地裙狀透明薄帶。她見過食骨魚,自然也明白那些鱗片是魚身上才有的,她瞬間覺得晴天霹靂,良久,才難以置信地說:“我……我怎麼變成一條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