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紛飛,魔宮到處都在尋找消失不見的故歡,五古因此大發雷霆,揚言要將看守伺候的一眾妖奴拉出去嚴懲不貸。可就在這時,有人發現了故歡的足跡,他如風一般奔去,順著那些輕重不一的腳步,終於發現了她。
原來她安閑自在,於雅靜之中,觀望一片始盛開的冷梅。
他把手放在唇邊,示意噤聲,一眾妖奴麵麵相覷,襝袵退了下去。
她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冰涼地雪幾近覆蓋全身,宛如佇立不動的雕像,若非他走近探及呼吸,差點失魂落魄以為她已經死了。想及此處,他又暗自嘲笑,擁有女媧石的女子,哪那麼容易死去。
她很安靜,肌膚被風雪凍得白裏透紅,眼眸清澈,黛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麼,竟從頭到尾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亦或說目中無人,除了花草樹木,其餘人形同空氣,無法讓她起到一絲波瀾。
可盡管如此,五古心滿意足,笑得眉眼彎彎,過去她拂掉身上的積雪,披上雪貂,抬起她的手捧暖爐,攏了攏衣袖,抱她向主殿行去。
路上,她挨在他的胸膛,眼底蕩起一絲漣漪,蒼白地嘴唇吐出一團白霧,以及一句幾近哀求地話:“我想回家了。”
他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地繼續走著。
突然胸口一痛,他垂眸低看,一把彎刀紮進肉裏。他皺著眉頭,像安撫發脾氣的孩子一般,“乖,這裏就是你的家。”
故歡怒上心頭,刀鋒全部沒入他的心口,用力一推,從他懷裏滾到了地上,暖爐的蓋子掉出來,星火灼傷了她的手背,一塊通紅。他對傷勢毫不在意,過去要查看傷勢,卻被用刀指著麵門,嘶聲低斥:“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殺了我自己。”
“小刺蝟,我需要你。”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故歡嘲諷地笑了笑,晃了晃腕處的鐲子,上邊清脆地銀鈴叮當作響,“你需要我什麼,你用這四隻鐲子套在我的手腳上,封印住我的法力,像金絲雀一樣困在這座魔宮裏。五古,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你明白了嗎?”
他懷裏掏出一根糖葫蘆遞過去,“小刺蝟,我沒有寄托了,隻記得當年墜下火涯時你抓緊我的手,眉梢眼底透出對我的緊張關懷。我不想利用你,我想要你的心,我鍾情你。”
“可我唾棄你!”
故歡扯過糖葫蘆扔到地上,抬腳用力踩爛,連爬帶滾的走遠了。
待她走後,五古捧起雪地裏的一撮紅,看著上邊的糖葫碎得粘不起來,紅了眼眶,眼裏的歡喜支離破碎。他俯身咬住糖片,連冰渣一起咽了下去。
冰冷中夾有一絲甜味,當真如其所言——唯有甜食能融眼淚。
“君主,我會永遠陪著你。”身後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
五古身形一振,回首望去,竟是個衣衫襤褸,皮膚黝黑的小丫頭。她恭敬跪地,亦如當年自己從䑏疏一族救起被窮奇毒打的樣子。遍體鱗傷,傲骨不屈,為報答救命之恩,義無反顧地道:“君主,即使你現在的處境不如人意,但請相信我,我會變得強大,助你奪回屬於自己的王座。”
當年救起關衡,不過是因為她為䑏疏一族的落魄公主,對他擊垮傲天有利,所以才出麵與窮奇對抗。
可就是這麼一跪一扶,度過了千百年,雖不是能與之並肩的女子,但捫心自問,這些年陪他風雨同舟的,便是眼前之人了吧?
夢醒了。
四壁刻有伏魔陣,手腳被鎖鏈靠住,他習以為常地看向一扇鐵窗。
暮色沉沉,荒涼地沙丘上,妖獸的屍骨蔽野。風沙一層層掩蓋了死亡的氣息,恢複成往日一望無際的蠻荒之象。
看守牢門的天兵輪班時總要交談一番。
“裏邊那個沒動靜吧?那可是三界聞風喪膽的魔王,怎麼在蠻荒弄了個小破牢囚禁他,就不怕他跑出來再作惡多端?”
“這就不懂了吧?司命說了,誅心比誅人厲害,這就叫畫地為牢,即使牢房破敗坍塌,他也不會再去別的地方了。”
他聽了不經一笑:“小刺蝟,這是你給我最好的報複。”
這時,一隻叼著沙棘果的候鳥從鐵窗鑽了進來,撲籟籟停靠他的肩上,一如往常那般,三兩下剝開果皮,等他收下好意的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