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西伐妖族的時候,他還曾在對方手下聽令。
“敢問慕觀主,可知陛下去了何處?”
人群裏,郎浦和率先上前朝那老道士詢問道。
這話並非臨時起意,而是他們的那位女天子,從當年在觀塘起兵開始,就時常會一個人到道觀中靜坐。
而在最近這些年,這樣的時間越發的多了。
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原因,但平日裏也不會有人輕易去勸阻和追問。
當然,知道的人也就那些曾見過那人的心腹班底,如現今很多人並不知曉,甚至包括那位著急忙慌的前朝遺留下來的房總管。
“陛下今日不在觀中。”
那老道士神色淡淡,抬起手指朝天空指了一個方向。
在場眾人一時不解其意,可陳布追尋著老道士慕子諒所指的方向望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
那裏正是越州。
或許還是在越州的楊浦縣。
——
長過百丈的天舟盤旋於半空,巨大的陰影將下方一個小山村都給遮蔽。
一個紅衣窈窕,身披大氅的身影從天舟飄然而下,落在了山村前的一條黃泥小道上,一路慢慢沿著雜草叢生的村落緩步前行
村中的各種黃土茅屋大多已經倒塌,許多地方被密密麻麻的蒿草遮蔽,幾乎快要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其實在前些年,下麵有人提過要將這個村子重建。
畢竟,這個觀前村是潛龍之地。
但後來不知為何,許多人漸漸的就找不到這個村落,時日久了,不少人都淡忘得一幹二淨。
那紅衣窈窕的身影一路行走在荒草間,不時停下來遙看左右,清亮的雙眸中仿佛似在追憶。
在一條幾乎被兩側蘆葦和雜草遮蔽的小溪前,紅衣窈窕的身影靜靜佇立,又輕昂起頭看著溪旁的一個老柳樹。
“那時候娘常叮囑我和小弟,不要去溪的水邊玩耍,我不聽還偷偷去爬那棵老柳樹……”
紅衣窈窕的身影低聲呢喃又邁步朝溪旁的破敗屋舍走去。
屋舍的黃土牆已經坍塌了,屋頂早已看不見,院前更是被雜草覆蓋。
“也不把我家休整一下。”
紅衣窈窕的身影輕聲說了一句,語氣裏似乎有些生氣,又像是嬌嗔。
這樣有些小女兒的口吻,紅衣窈窕的身影似乎久未曾說過。盡管她容顏依舊,絲毫沒有半點老態,可也隻有這四下無人,在這個記事起最深處的角落,她才會卸下包袱。
看了看麵前已經破敗得沒法看的“家”,紅衣窈窕的身影又移步朝不遠處的一處黃土草屋走去。
這處草屋是村中唯一還算完整的建築,院前沒有雜草叢生,門口還照舊擺放著做工粗糙的桌椅板凳,牆角放著竹竿、鋤頭、畚箕等山村常見的農具物什。
以這處黃土草屋周圍,仿佛時光就像靜止了一樣。
任外間破敗蕭條,它依舊一成不變。
在這茅屋前,紅衣窈窕的身影靜靜站立了許久,看著那扇關著的木門,幾次想要上前推開。
但踟躕許久,這個紅衣窈窕的身影,最終還是未曾上前,忽然輕歎一聲。
“哥哥,久未曾見你了。”
四野無聲,隻有紅色的大氅在山風裏獵獵飄飛。
良久,紅衣窈窕的身影轉過身,一躍登臨山村之上的浮空天舟。
“參見陛下!”
天舟上,數百身著符籙玄衣的鳳塘衛齊齊單膝跪地行禮。
“回京!”
紅衣窈窕的身影輕輕一甩袖,頓時巨大的天舟破開雲翳,朝著遠處飛去。
嘎吱——
在巨大的天舟劃破天際之後,山村下的那處黃土草屋,兩扇歪斜的木門緩緩打開。
一個手握無字書卷的年輕道人,從木屋裏走出。
年輕道人瞥了一眼消失在天舟消失的方向,忽而,他的身影漸漸開始變得虛幻,視角仿佛在不斷拉伸。
整個觀前村,整個楊浦縣,整個越州,整個天地……
日月星辰,無盡虛空,都似在他的眼中一般。
無盡散去,不知何許之地。
又見一個年輕的道人,端坐在一棵老樹下,正與一個鶴發蒼顏的老翁弈棋。
“裴道友,你這一子,落得可慢了。”老翁看著年輕道人輕聲笑道。
“不慢,不慢!”
年輕道人淡淡一笑,伸手在棋盤上掐起一子,彷如掐起一方世界,而那落子之下,又仿佛經過了無量量劫。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