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她此時是在幽州……幽州有狐妖作祟的傳聞,也不知是真是假。”言下之意便是,燕蒹葭不回信函,楚青臨不回皇城,或許是因為此時的燕蒹葭已然回不了信函,而此時的楚青臨更是兼顧不了。
幽州出事的消息,一直沒有傳到都城,故而,就連燕王也不知道,燕蒹葭其實已然身陷囹圄。之所以詔令連連,那是因為燕王也在懷疑……幽州是否也出了事情。
燕靈蘭聞言,心下一喜:“你的意思是……燕蒹葭可能被狐妖殺了?”
“應當不會被殺。”燕靈曼道:“紙包不住火,若是她真的沒了性命,恐怕楚將軍也不會那般周旋。”
死了公主,那再怎麼推脫也是終要麵對天子的盛怒。再者,楚青臨也不像是那等子沒有擔當之輩。
燕靈蘭皺眉,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容浮現森冷的笑意:“那就是出了事情,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真是極好的機會,天助我也!”
說著,她側眸看向暗衛,命令道:“派一波人,去把燕蒹葭這賤人給殺了!”
“皇姐,如此不妥。”燕靈曼出聲,阻止道。
這是燕靈曼頭一次這樣‘勇敢’,可此時此刻,燕靈蘭哪裏注意的到?她滿心滿眼皆是要將燕蒹葭置之死地。
“哪裏不妥?”燕靈蘭眯起眸子,冷冷盯著她:“你莫不是要……”
燕靈曼幽幽道:“皇姐誤會了,我一直是與皇姐站一處的,隻是,皇姐可以再多借幾隻手,人多……力量才是最大的。”
……
……
屋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室內無聲無息。
扶蘇望去,就見燕蒹葭坐在窗台前的藤椅上,她身上覆著薄薄地錦被,陽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有那麼一刻,扶蘇覺得眼前的這張臉容,是那麼的陌生。
此時此刻,她或許不再是燕蒹葭了,隻是在扶蘇的眼中,她生了一張和燕蒹葭一樣的臉容。可她神色寡淡,看不出一絲從前的明媚。
她或許,已然是顧偲了。
即便聽到聲響,她也絲毫沒有動作,仿佛來得是誰,她都不關心。
顧笙唇角發澀,顫抖著喊了一句:“偲偲……”
他話音落下,顧偲的身子便有些僵硬,似乎是難以置信,她偏頭朝著顧笙的方向看去。
隻是,那一眼,卻是暗淡無光,叫人痛心疾首。
顧偲的眼睛……真的瞎了。如食夢獸說的一樣,她的眼睛的的確確看不見了。
年少時飛揚跋扈的少女,笑容青蔥,而今卻宛若縞素,不複當年。
“偲偲,我回來了。”顧笙再一次出聲,川流不息的歲月,驟然停歇。
“三……三哥哥?”膝頭的錦被落在地上,蒙了塵灰,她撫著藤椅,搖搖擺擺的站了起來。
墜入黑暗的人,看不見一絲光亮的人,如今比任何時候都期待光明。
“我在。”顧笙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麵前,穩穩握住她的手腕:“偲偲,我在!”
千言萬語,一時間竟是開不了口。
“三哥哥,你終於……回來了。”顧偲的臉上,再度浮現笑意,可那笑容不是喜,也不是喜極而泣,而是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
他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就像年少時那樣,他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可是……爹爹和大哥二哥……已經沒了。”她眼底有淚跟著緩緩溢出。
一滴,兩滴,三滴,落在他的手背,滑落在地。
“偲偲,我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他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心口仿佛裂開了一樣,疼得他呼吸不過來。
她搖了搖頭,癡癡笑了起來:“我的眼睛瞎了,我……早該去死的。”
“偲偲,不要這麼說,你要活著,你定是要活著啊!”他緊緊抱著她,聲嘶力竭:“誰人害得父親和兄長?我要為他們報仇!”
顧偲身子僵硬,好半晌,才回道:“是我害的……是我害了他們!江執是我要嫁的,顧家也是我害的,我才是那個最該死的人……”
“是江執?”顧笙壓抑著情緒,道:“我就知道是他!”
“五年前你走後,我與江執都被劫匪劫持。”顧偲滿眼空洞,回憶起那段往事:“那時我以為,江執是我的緣,怎麼也沒有料到,他其實是我的劫數啊!”
五年前那批劫匪,和殺害她兄長的劫匪,的確是出自同一批人。而江執……便就是和那群匪徒是一夥的!
五年前,江執暗中勾結匪徒,劫持了她,為取得她的信任,用了調虎離山之計,讓顧景嵐離開了寺廟,剩顧偲和江執獨自下山。
原本江執隻是為了騙取顧家的銀錢,但沒有想到顧偲對自己起了一絲別樣的情愫。於是,他順水推舟,次年便娶了顧偲。
江執父親的確早年與顧景嵐是舊相識,可他父親早年過世,他母親也熬了沒有多久相繼離去。機緣巧合之下,江執入了土匪窩,因他文成武就,識得許多大字,很快便成了土匪頭子。
之所以打起顧家的主意,那是因為江執的確想要入仕,他想得極為長遠,官匪若是有朝一日勾結上了,定然對他很有助益。
可顧景嵐的為人清正廉潔,不可能提攜他,而他入匪多年,也早不是讀書識字的料子,正因如此,他才打起了顧偲的主意。
顧笙走後,顧府仿佛失了主心骨一樣,那時江執便知道,他的機會來了。隻要他接近顧偲,成為顧家的恩人,顧景嵐定然是要提攜於他的。
事實上,江執還是猜錯了。若非他成了顧家的女婿,恐怕這一官半職,並不容易得到……
與顧偲成親的頭幾年,的確還算平靜。江執不止一次進京趕考,但每次都落了榜,為此,他心中也生出焦躁之意。
江執雖說將他帶到手下,交了一些事務與他,但他其實沒有半分實權。故而,第三年的時候,他在燕京結交了幾個大官。其中,便有顧景嵐的死對頭,尚書郎應勤。
應勤的兄長早年科考之時,正遇著考官顧景嵐,那時他兄長舞弊,被顧景嵐所察。顧景嵐生性剛正,無論應勤的兄長如何哀求,還是秉公辦理了此事。而後,應勤的兄長被終身禁考,廢了前途,沒過兩年便抑鬱而終。
後來,應勤考上了狀元郎,輾轉幾年得以升官發財,一路平步青雲,成了尚書郎。可那時候,顧景嵐已然回了幽州,再加之顧景嵐一直克己守法,秉公嚴明。應勤便沒了對付顧景嵐的法子。
但年歲遠去,應勤對顧景嵐的恨意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愈發濃鬱。於是,在見過江執幾麵之後,兩人便在暗地裏,合謀算計顧家,算計顧景嵐。
江執為了自己的‘前程’,幫襯著應勤栽贓陷害顧景嵐。一人明,一人暗,裏應外合便可成功讓顧家倒台。
但在這之外,顧家的兩個嫡子卻是毒瘤,他們二人深處燕京,定然能夠查出事情真相。所以,顧家的人,一個也不能留。
匪徒第二次出現在大眾視野的時候,便是取顧家兩個嫡子的性命。那時,顧景嵐還未被誣陷,本想著一家人能夠團聚,等到的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消息。
顧家二子喪禮還未籌辦完,頭七還沒有過,十惡不赦的匪徒也還未尋到,緊接著一道聖旨下來,抄家入獄,顧景嵐丟了官,莫名成了瀆職的官員。
好在,那時天子因念及顧景嵐並非大奸大惡之人,其為官期間也為黎民百姓做了許多事情,故而權衡之下,顧景嵐的性命便就這麼保住了。
“爹爹在那之後,便有些意誌消沉。”說到這裏,顧偲早已泣不成聲。家破人亡的痛,哪怕是流幹了血淚,重提之時,也讓人肝腸寸斷:“但爹爹身子骨依舊是硬朗的,我不相信他會病死!”
顧景嵐的死,對外是說病死,那時他也的確是漸漸的出現了病症,但顧偲不是沒有懷疑過,顧景嵐的死……另有蹊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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