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事變(下)(2 / 3)

“夢境是我編織,但感情是國師自己的,”她笑了笑,緩緩道:“國師不相信,我也不過多說什麼,有些事情,你日後便可知曉真假。”

一邊說,她一邊撫了撫自己的臉容,有些感歎:“我織夢百年,從未有人左右的了我親手織的夢境,但這臨安公主……可謂心性太堅,我差一點就抵擋不住了。”

“哦?”扶蘇眼底劃過一抹了然:“你是說……陳家的事情?”

陳娉婷那時被‘顧偲’狠狠報複了一番,扶蘇尚且記得清楚,就連那夜‘顧偲’臉上熟悉的笑容……他都忘不掉。

那夜的顧偲,顯然是被燕蒹葭奪了身子,徹徹底底成了燕蒹葭。

食夢獸揮手,眼前忽而出現一方銅鏡,鏡中倒影著燕蒹葭那張顏色動人的臉容:“是啊,陳家的事情……是臨安公主所為。要我說,顧偲但凡有她半點能耐,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陳家的事情,照著原本的走向,顧偲絕沒有如此報複,相反,那時因為陳娉婷誣陷,顧偲好長一段時間都陷入困苦,直到劫匪的事情之後,她才放下些許。

可那時,分明被她困在顧偲體內的燕蒹葭,驀然跳出,喧賓奪主的成為了顧偲,手段狠辣,讓陳娉婷徹底廢了。

若非她強力遏製,恐怕在那之後,事態的轉變,會令她無法控製。

“我有些不明白,為何是公主?”扶蘇低眸,從容問道:“為何你要將她的意識困在顧偲的體內?”

“你可是知道,顧笙……或者說當年在燕京的袁照,為何如此看重臨安公主?”那女子自言自語,癡癡笑了起來:“因為她和顧偲很像……骨子裏是那麼的相似。”

當年燕蒹葭入國子監,也曾頑劣不堪,那時她荒唐的名聲尚未被世人所知,所有高官貴族隻知道燕蒹葭是個被寵壞的驕縱公主。

她在學堂上整治夫子、玩弄貴胄公子哥,將國子監鬧得烏煙瘴氣,那時就連妙玲瓏的祖父妙太傅也被她氣的臥病不起,可以說,但凡是國子監的夫子,都對她‘恨之入骨’。

可唯獨,袁照聞名而來,主動要做燕蒹葭的師父,他傳授她男子的大道、傳授她治民為君之法,他對她的胡鬧一笑而過,對她的過錯點撥指教,他將謀略深埋她的心中,亦師亦友整整三年。

燕蒹葭如今二八年華,與袁照相識時也不過八歲稚齡。八歲的小姑娘懂什麼?其實什麼也不懂,隻會胡作非為。而那時的燕蒹葭,就如袁照印象中幼年的顧偲一樣,明媚、燦爛、純真而熱烈。

但是,顧偲的下場……是他一輩子的痛,他又怎能讓燕蒹葭也落得那般田地?

是以,他用了三年的時間,傾囊相授,從最初便改變了這個姑娘一輩子的軌跡。如若沒有他,恐怕如今的燕蒹葭也不過隻是驕縱如顧偲,單純如顧偲。

在那之後,他脫身繁華,遠離都城。燕蒹葭如何,他不甚知曉,隻偶爾聽人說,她如何如何荒淫,如何如何草菅人命……分明是讓人憂愁的消息,可袁照付諸一笑,他確信,燕蒹葭不再和顧偲一樣,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說到這裏,食夢獸歎道:“如果顧偲當年也和她一樣……該有多好。”

扶蘇聞言,定定然望向她:“你既是好奇,不妨……重新造一個夢境,試試看若是公主成了顧偲……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再造一個夢境?食夢獸一愣,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忽而笑容深邃起來。

“國師……提點了我。”她語氣幽幽,讓扶蘇不由有些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便見她一揮衣袖,暗沉的天色忽然有流光出現,那炸裂的光芒,猶如煙火一樣,倏然朝著扶蘇砸了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擋住那灼人眼球的光芒,然而就在他遮擋的那一瞬間,忽覺天旋地轉,眼前暗沉。

……

……

與此同時,燕國皇宮。

槿櫻殿內,蕭皇後躺在軟榻上,焚香而眠。

她近來噩夢連連,睡得極為不踏實。夢中,有人喚著她,朝她奔了過來。

“母後!母後!”白雪皚皚的宮牆邊,有五六歲的小姑娘穿著粉白的襖裙,外罩貂皮絨衣,笑顏如花。

“酒酒,你在做什麼?”她湊上前去,望著那仿佛玉雪堆砌的小人兒,眼底滿是疼寵。

“母後,你看這兒生了一朵花!”燕蒹葭望著她,方換的門牙,缺了一個口子,笑起來很是有趣。

“這是臘梅,”她回道:“天氣越是寒冷,便越是顯出她堅韌不屈。今後,酒酒也要與這臘梅一樣,堅韌不屈才是。”

說這話不為別的,而是燕蒹葭自來便體弱,她是盼著她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她如何算是堅韌不屈?”小姑娘不以為意,反問:“她本就是這個時候生的花兒,若是我將她折下來,她還能活著,這才是堅韌不屈!”

一邊說,她一邊伸手,徑直便將其折了下來:“母後,我如今將她折下來了,若是過幾日她還活著……這才是真正的堅韌不屈!”

燕蒹葭的話音方落地,蕭皇後便覺眼前的畫麵愈發模糊,寒冷的氣息依舊蔓延著,她心下一空,下意識便想要將自己的孩子緊緊抱住。

“酒酒!酒酒!”她呼喊著,四下卻摸不到人影。分明燕蒹葭就站在她的眼前,可她離她竟是越來越遠。

雪落在她的肩頭,打濕了她的發梢,她驚慌失措,努力想要維持鎮定。

耳邊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燕蒹葭!你給朕下來!”

蕭皇後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咆哮呼喊的,是燕王。

烽火連天,城牆巍峨。蕭皇後往上看去,自己此時正站在城牆一側,而最高處的那個人,正是燕蒹葭。

她著一身火紅的衣裙,不再如男子那般打扮。明眸善睞,消瘦的臉容宛若雕花一樣,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父皇,母後。”她笑了笑,從容、雅致,卻讓人心口窒息:“作為燕國的儲君,這場戰,理應由我去打!”

儲君……什麼是儲君呢?蕭皇後愣在原地,指尖發顫。

儲君是一國之太子,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啊!

“你是想送死嗎?”燕王紅著眼眶,繼續咆哮:“你想用你的命,換燕國嗎?燕蒹葭,朕從小是這麼教你的嗎!”

“父皇,國破,則蒹葭死。”她的聲音散在空中,有些縹緲:“我會……誓死守護你們!”

“酒酒!”蕭皇後心尖一顫,下一刻便發現自己身子沉重,宛若入了夢魘之中。

“娘娘!娘娘!”

“娘娘快醒醒啊!”

嗡的一聲,終於那烽火的聲音、寒風的淩冽,再度遠去。

她睜開眼,便見崔嬤嬤站在她床前,滿臉擔憂:“娘娘,您終於醒了。”

看著崔嬤嬤為她擦拭額角的汗水,蕭皇後慢慢平靜下來,臉色依舊蒼白。

“娘娘又做噩夢了?”崔嬤嬤歎了口氣,憂心道:“還是讓太醫開幾服安神的藥罷,這幾日娘娘總是睡得不好,再這樣下去是要生病的!”

“無妨。”蕭皇後坐了起來,擺手道:“不過是噩夢而已,過幾日……當是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