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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尚瓊被安置在了公主府的西閣,燕蒹葭財大氣粗,公主府院落極大,因而從西閣到燕蒹葭的主院落,光是走著,也要一炷香的功夫。
一夜無夢,次日午後,燕蒹葭才遲遲起來。
等到她梳洗之後,西遇讓人送來早膳,她於廳堂前,和尚瓊一同用膳。
尚瓊這廝,也算是和燕蒹葭一樣懶散,他生平沒什麼大誌向,他父親鎮南王說他愚笨,他也不覺如何,每日裏吃喝玩樂,很是逍遙。
而這也是燕蒹葭與尚瓊結交的緣由,他不慕權貴,骨子裏極為灑脫。
那頭尚瓊才落座,便嘟囔著抱怨道:“公主可否讓我住主院落這兒?從西閣到此處,我都走得疲乏了。”
燕蒹葭睨了眼他,挖苦道:“尚瓊,本公主收留你已然仁至義盡,每日裏管吃管住的,你怎的還不知好歹,要求甚多呢?”
“我這不知好歹的模樣,也是跟公主學的,”尚瓊不以為意,仍舊撇著嘴求道:“公主就看在咱兩的交情上,給我換個院落罷?”
燕蒹葭不理會他,隻看了眼身側的西遇,吩咐道:“西遇,鎮南王三公主住不慣公主府,你待會兒準備一輛馬車將他送回去罷。”
“唉唉,別啊公主!”尚瓊急急道:“住得慣,我住得慣!別說走一炷香的功夫,就是兩炷香三炷香都沒問題!”
鎮南王是個老古板,府中管教甚嚴苛,如今尚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麼可能就這麼回去?
被放出去的金絲雀,若非不得已,絕不會返籠。
“住得慣就好,”燕蒹葭挑眉,道:“不然本公主可是怕招待不周。”
尚瓊悻悻然咧嘴摸頭,而後又道:“公主,咱們今日去何處?要不要去春光閣?”
燕蒹葭手中筷子一頓,抬眼看他:“你就這麼想去青樓?”
尚瓊一笑:“嘿嘿,上次被我爹帶回去,不是一直都沒有機會麼?”
“你不怕你爹知道了,打斷你的腿?”尚瓊這廝,果然還隻是少年心性,每日裏隻顧玩樂,皮癢的很。
“不怕啊!”尚瓊笑眯眯道:“我爹最多打斷我一條腿,我統共兩條腿,少了一條還是可以拄著拐棍出門的。”
燕蒹葭聞言,忍不住朝他豎起大拇指:“尚瓊,本公主生平沒有佩服過什麼人,但唯獨你……本公主很是欣賞。”
尚瓊喜上眉梢,深覺燕蒹葭會同意:“那公主,咱們今日去嗎?”
“不去。”燕蒹葭道:“今日有客人拜訪。”
她頭一句落下,尚瓊還失落著,後一句卻又讓他深覺詫異:“客人?”
據他所知,公主府自來便沒有什麼客人可言,除了辛子闌……不過辛子闌早就不在燕京了。
“不錯。”燕蒹葭頷首,正要說什麼,外頭侍從跑了進來。
“公主,國師求見。”
“客人來了。”燕蒹葭笑著睨了眼尚瓊,見他目瞪口呆,她便吩咐侍從道:“將國師帶進來罷。”
侍從應道:“是,公主。”
說著,侍從一路小跑,朝著公主府的偏廳而去。
不多時,侍從便見到了坐在偏廳等候的扶蘇。
扶蘇端正的坐著,他身後站在牧清,牧清四下打量,似乎對公主府的擺設很是好奇。
“國師大人,”侍從上前,恭敬道:“公主在正院候著您,請國師移步。”
“有勞了。”扶蘇緩緩起身,雪色衣袍劃過雕花梨木椅子。
他跟著那侍從,繞過假山與長廊,見著一路花開富貴,金碧輝煌,他差點覺得,自己這是入了皇宮之中,而不是宮外的公主府。
牧清瞧著這一路的繁華,不由出聲問道:“怎麼不見公主府的麵首?”
他聽聞公主府麵首許多,外界也傳著,公主府五步一個麵首,十步一個美男,臨安公主的生活,可謂奢靡而令人稱奇。
帶頭的侍從笑著看了眼牧清,淡淡回道:“這位小公子說笑了,幾位小主都在東苑,不會滿府邸的亂跑。”
又不是貓貓狗狗,怎麼可能隨意亂竄?
“噢……”牧清若有所思,許是一路上也見著燕蒹葭荒唐不已,看多了便見怪不怪了。
隻是,牧清才止住了話頭,卻聽扶蘇忽而問道:“府中可有一個喚作柳生的小主?”
這小主二字,想也知道是用來稱呼那些‘麵首’的。
柳生?牧清納悶,怎的師父會提及這個名字?難不成是公主同他提及過?
“這個小的不知道。”侍從低眉,回道:“小的隻負責正院的事務,旁的院落不甚清楚。”
自然,就算是清楚,他也不敢亂說。公主府其實並不像外人以為的那般不堪,在這裏,最忌諱的便是亂嚼舌根子與不夠忠心……
看著這侍從小心翼翼的模樣,扶蘇淡淡一笑,沒有再詢問。
幾人一路而去,很快便到了正院。燕蒹葭的正院,是要踏過一條竹橋才能入內,這竹橋設計的也甚是雅致,不得不說,燕蒹葭的品味極好。
五步一個稟報,在引著扶蘇入屋內之前,侍從率先走到門檻處,示意道:“公主,國師大人到了。”
“讓國師進來罷。”燕蒹葭招了招手,又吩咐一側的婢女:“去,添一副碗筷。”
侍從領命,片刻扶蘇便踏上梨木台階,入了屋內。
這是一個極為敞亮的屋內,屏風秀麗,圓桌精致。燕蒹葭坐在主位上,她的右手邊則是尚瓊。
“國師可是用了早膳?”對著一大桌的飯菜,燕蒹葭問道:“若是沒有,可以一起用膳。”
“多謝公主。”扶蘇點頭,但聽在牧清耳朵裏,卻是有些怪異。
畢竟他家師父,在國師府的時候,已然用了早膳,如今若是再吃……充其量隻能是午膳了。
扶蘇笑著坐了下來,正是在燕蒹葭的左手邊:“這位是?”
他眉眼彎彎,視線落在尚瓊的身上。彼時,尚瓊也正瞪著圓鼓鼓的大眼睛,毫不客氣的盯著扶蘇瞧。
“鎮南王府三公子尚瓊。”燕蒹葭笑眯眯道:“先前我同國師提過的,不知國師可還記得?”
“原是鎮南王府的公子。”扶蘇恍然,據他所知,鎮南王府三公子尚瓊的確是與燕蒹葭交好,不過,尚瓊在京中不算出彩,所以在這之前,他的確從未留意過尚瓊。
尚瓊一笑,臉上滿是爽朗之色:“方才我聽公主說,國師生的秀美絕倫,如今一看倒是真的。”
“公主說我秀美絕倫?”扶蘇笑意一頓,轉而看向燕蒹葭:“沒想到公主對我如此讚譽。”
“那倒不全是。”尚瓊耿直說道:“公主還說國師很是雞賊,心思……”
燕蒹葭打斷他的話,威脅的看了眼他:“尚瓊。你想回鎮南王府?”
尚瓊尷尬一笑,下一刻便又拐了個彎兒,道:“公主說國師極為聰慧,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他這個彎兒拐得太遲,在場就連牧清也心知肚明,燕蒹葭就是背地裏罵了扶蘇。
扶蘇低聲一笑,仿若畫中拓下的臉容漫過溫良:“尚公子與公主一樣,是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