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晝交替,哀樂聲聲,本是帶著些許寒意的秋晨在此等氛圍下更顯淒涼了。
司儀在新娘上轎之前一直在詠唱著什麼,帶著口音的唱曲祝繁聽不懂,但聽得出來其中的語調帶著悲傷。
臨近轎門,祝諫在轎門正前麵站著,隨著司儀的喊話後,祝諫伸手將祝華從祝芙及祝繁手裏接過,隻輕輕握著她的手,讓其跨過那盞油燈,然後側過轎身,側著身子送其上轎。
祝繁跟祝芙依舊跟在祝華身後,然後微微上前,為其撩開轎簾。
司儀這個時候又開始一聲聲詠唱,哀樂一刻沒停,人們也都安安靜靜的,祝諫將祝華的手鬆開後便正了身子朝南麵,也就是他們院子正門口站著,也就是正好與轎門相對。
一身黑衣白裙的新娘在兩邊人撩開簾子後彎了彎身子,祝諫作為父親,便站在那油燈之後送其出嫁。
祝繁祝芙二人依著規矩一手端著小燈,一手撩著簾子,目不斜視看著轎內等著其上去。
然,就在這個時候,祝諫的視線不經意一移動,隱約的一抹亮光讓其臉色突變。
“繁兒當心!”
身體比聲音更快地做出了反應,祝繁才不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身子就被人給一把狠狠地推開了,甚至撞到了轎子的木頭杠上。
骨頭生生磕在上頭,雖不至於疼,卻讓她反射性地悶哼了一聲,踉踉蹌蹌地沒能穩住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僅祝繁,大夥兒都被眼前忽然的一幕給驚到了,司儀停住了詠唱,哀樂停止了吹奏,連哭著的曹春花跟曹家老太太也都在這個時候收了聲。
祝諫因為是背對著祝繁的,所以祝繁看不清他到底什麼神情,隻曉得他突然上來就推開了她,心裏自是覺著奇怪。
正是納悶之際,便見祝芙眼眸睜大,“啊——”
一聲尖叫震於枝頭,驚動了上頭的麻雀,此時此刻,站在邊上的轎夫也看清楚情況了,紛紛臉色一變。
院子裏騷動起來,祝芙捂著嘴,臉色慘白地看著眼前一切,明明曉得該上前去,手腳卻是不聽話地僵在了原地。
溫熱的血從身體滲出來,染紅男人的白邊袖子,再沒進黑色中,瞧著就跟消失了似的,淺淺的血腥味於空氣中蔓延。
祝諫低頭垂眸,便這樣對上了麵前之人的那雙滿是仇恨的眸子,以及片刻後的驚駭震驚。
手中抓著利刃,有些疼,但他卻隻是皺了皺眉,隨即便在祝繁剛起身之際一把將麵前的人給狠狠甩開了。
“爹!”祝繁上前一把扶住他,這才看到插在他腹部的那把刀子,血淋淋的,還在往下滴血。
“華兒!”曹春花跟曹家老太太於此刻上前,將狠狠摔倒在地的祝華給抱起來。
祝華顯然是沒想到上來的人竟然會是她爹,如今瞧著那插在男人腹部的刀子,祝華整個人都懵了,縮著肩膀在曹春花懷裏抖成了篩子。
院子裏騷動更大了,人們顯然也是沒想到會這樣,已經有人急急慌慌地在喊去找大夫了,也有人過來要幫祝繁把人給扶進去。
但祝諫卻是輕輕搖了搖頭,阻止了上來人的動作,看著祝華,下顎咬得死緊,明顯在壓抑怒意,卻又帶著些失望。
“我知你此生不會如意,心頭定不會痛快,卻不想你竟是存了這等的心思,祝華啊祝華,你到現在還不知錯不知悔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方才說完,他身上就一個失力,若非祝繁在邊上扶著,估計早就倒下了。
可祝繁眼下也好不到哪裏去,祝諫倒過來的時候差點她也跟著倒下去了,倒不是害怕或者被嚇到的,而是被眼下情形給怔住的。
要防祝華她當然一直記著,也感覺到了祝華在上轎之前的那一點點小動作,她原來本是可以躲開的,可偏偏就在她準備出手的時候,這個人竟然就這麼衝上來了。
她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他給狠狠推到了地上,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向來被她說成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居然有那麼大的力氣。
到現在,祝繁的腦子都是懵著的,她看著祝諫,有些失神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為她擋刀?為什麼願意為了她這樣的人拿自己的性命擋在前麵?
他最近不是一直都躲著她麼?他不是已經後悔向她道歉,要她原諒了麼?為什麼還要這樣?她明明就……
“二姑娘!你還愣著做什麼啊,趕緊把先生扶到屋裏去啊!”
荷香撥開人群上來扶著祝諫,見祝繁沒頭沒腦地問了那麼一句,她也沒心思追究了,一個勁地提醒人。